娇软咸鱼x野狗(338)
作者:咚太郎
“再来,我们是很稚嫩的一个种族,好比3~6岁期间的孩子,好奇心旺盛,创造力惊人,一百多年才刚刚经历过工业革命,对真理和宇宙的探索还如此浅显。即使文明的历程到此为止,不免让人觉得遗憾,可你若能跳脱出人类的思维局限,以更大的视角去看待,一个种族灭绝,另一个种族诞生、强盛,像这样种族与种族的交替其实是宇宙间必然要有的过程,而在此期间文明与文明的交汇博弈,更是漫长时间轴上迸发出的最绚丽的花火。”
“我们常说猿人是人类却也不完全是人类,因为它们的认知和生理结构都与近代人类相去甚远。就某种层面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灭绝和新生?”
“而智人的统治地位也来源于最原始的杀戮和与争夺,几乎每天每时每分,自然界,动物间,就连我们身体内部的亿万细胞都在不停地繁衍取代。我们凭什么又为什么要例外呢?”
“所以就这样放宽心地走下去吧。”
“结局变成什么样都不妨事。人类应该尽力地生存,但也不必畏惧蜕变。纵然属于我们的时间已经走到尽头,可你们新生代的道路才刚刚开始。不用着急,也不要放弃,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韩少功,夏冬深,来自年长者的关怀常常带有独特的温度。倘若时间倒退十数年,年少的林秋葵听到这些话,搞不好会当场失控地哭出来。
然而今非昔比,当下的她不再彷徨,也不再急需他人提供指向,只回以一句:“好,我再想想。”
“……”
权势会拉远人和人的距离,过于强大的力量也是。
它们使人成长,也迫使人变得孤高难及。
至于阔别一年的队友们是否初心未变,到底值不值得信赖,也许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
夏冬深静静地看了林秋葵一眼,而后敛起眉目,整理好设备,在祁越的注视下缓步离开。
他走后,林秋葵倚靠灰墙,侧头眺望窗外,膝头卧着猫,一个人在屋里走神许久。
她需要时间,需要安静,需要专注。
祁越知道这点,就没有打扰。
山下有的是人在打斗,他无所事事坐在院外,单手托着下巴,隔着窗,也目不转睛地遥望她。
屋里屋外灰暗的幽静蔓延,直至时针指向深夜十一点,名为林秋葵的石像微微一动,祁越这才起身走进屋子,用微凉的臂膀紧紧拥抱住她。
他问她饿不饿。
她像寒冷的小动物那样亲密地依偎在他的怀里,脸庞埋在肩上,突发奇想地问明天天气如何。
祁越没法给出确定的回答。
谁让辽阔的天空从一年前就不再归属人类,它被「龙」掌控,刮风下雨一切都取决于龙的心情。
“明天,要是出太阳的话。”
林秋葵说:“我们就去放风筝好了。”
好。祁越说好。
无论多么天马行空,多么难以理解难以实现的想法,只要她说,他就再也没有拒绝过她的要求。
第145章 夕阳
风筝堪称林秋葵童年最深的执念, 源自一篇没能完成的假期作业,写一篇有关户外活动的400字周记。
彼时她读五年级,弟弟两岁, 放学后捏着作文本期待又不安地走进客厅,提出请求后, 理所必然地遭到拒绝。
“我们哪有那个时间呀?”
阿姨扶腰意有所指道:“你叔叔店里那样忙,我一个人在家要买菜做菜、洗衣服、扫地拖地, 还要喂弟弟吃饭,给他换尿包、洗澡, 陪他读绘本,教他学英语,一天到晚都不能休息呢。”
“好不容易挨到你放假, 为什么偏偏布置这种麻烦人的作业呢?老师也太不懂得体谅家长了。”
客厅狭小拥挤, 灯光鲜亮刺眼。
阿姨倚靠在沙发扶手上, 看似轻声细语批评着老师, 两颗眼珠却直勾勾锁定她。
明明已经好累了,为什么不能做一些讨人喜欢的事呢?真是个不懂得看脸色的孩子呀。
怪讨厌的。
难怪会被丢掉。
她能听到这份心声,那些用眼睛发射的凉意。于是边页被捏出褶皱的作文本, 突然变做天底下最见不得人的赃物,被藏到身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五年后轮到弟弟迎来同样的作业, 阿姨欣然应允, 一边含笑提出全家野餐的附加活动, 一边埋头找相机, 打算多拍几张相片留念。
得知领养来的大女儿也想去时, 她笑容微滞, 婉言道:“你都这么大了,还去公园放风筝, 被人看到不好吧?”
……
被人看到不好,改在没人能看的地方不就得了?
今年26岁——这具身体23岁的林秋葵如是想着,多少带点报复的意思。不过可能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此时此刻,远处传来的声音便是最好的例子:
“左边,左,就是靠树的那边。”
“人往左走线往右拉,不然风筝会被缠住。”
“呃,我说的是人往左,线往右,祁哥你是不是听反了?”
……
众所周知,林秋葵视力有问题,相当于半个瞎子。瞎子难以胜任放风筝这项高难度活动。
因此经篱笆围成的长圆形农院里,祁越一手握线轴,一手拽线,正以极其生疏的手法,鼓捣着一只坚决不听使唤的垃圾风筝。
众所周又知,祁越同志视力良好,战斗力惊人,唯独方向感成谜。面对院边高低不停的丛落、天上东西乱蹿的气流,难免做出一些令人迷惑的行为。
眼看风筝8次顺风而下,第7次惨卡枝头,一直藏身树间的叶依娜忍不住出声:“风筝得逆风放,线不用拉太长。”
“它飞起来人就不用跑了。”
“收线,风力不够先收线。”
一条条放风筝秘诀从天而降,祁越只听一半——脑子勉强听进去,可俩手不听——继续重复乱拖乱拉乱掉的死循环。
一个小时转瞬即逝,祁某人的大业毫无进展。
如此简单的娱乐活动,如此令人发指的低效率,叶依娜是在看不下去,从一开始的屏息凝神,做贼似的暗暗祟祟悄声提示,渐渐过渡到明目张胆地指责与矫正。最后惹恼祁越,毫不意外地收到一句:“不想死就闭嘴,滚。”
语气十足十的阴森,威胁,险恶。
她见好就收,戛然而止,迅速将注意力转向另一位当事人,留下唐妮妮头发乱乱,一脸乖顺,左、右、高、矮、线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院子中间铺上一层软被,林秋葵坐在那里,抬头看风筝。
一连数周的阴沉总算换来一个清澄爽朗的白日,天空蔚蓝如洗,好似一面色彩均匀的巨大绸布,随机点缀一团团白纱。
正是这块布上,一只风筝骨架庞大,披面鲜艳,色彩斑斓。
嫩黄的伞体,淡蓝色纹路,外围坠下一圈粉紫条带,长长的,拖曳着,随风鲜亮而顺软的飘舞,末端还带一点儿醒目的红与黑。这是……
“水母。”
一道声音徐徐走近,率先回答:“有人说水母可能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动物之一,绝大种类都藏进了深海,藏在人类至今没法到达的高压环境里。”
“有关它们的资料很少,人们的常见印象是:好看、有毒。此外我们还知道,水母没有心脏,没有大脑,身体百分之九十的成分是水。”
“它们生命的起点在海,终点也在海。”
“它们终其一生都不需要目的地,没有烦恼也不会受到束缚,可以在足够宽广的海域内,一直散漫地飘荡下去。我姐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种形状的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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