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阳寿换的公主命(49)
作者:舍自不甘心
自古以来, 白化的动物似乎极容易被认为是吉利的代表, 就连人也不例外。
不过, 律法保护耕牛的力度,比保护贱民的力度要大得多。从这点看来, 把白色的人作为一种吉祥的代表献上来, 也不太意外了。
曾有百国朝贡的盛况在先, 而今几个奇特的美人对见识非凡的大周贵族来说不算太出格。因此,只有阿四表现得特别惊讶,眼珠子都没挪开过。
纱巾和珠宝半遮半掩地盖住了美人摇曳的身姿, 盈盈下拜的风情大概也是经过额外的训练吧。
皇帝粗略地扫过一眼,随口让冬婳领着人下去安排住处。唯有年轻的王子依仗身份留在宴会上,但他的大周官话学得糟糕, 最多就是与人道一声安。
这天是赐婚后姬难头一次露面,整个人看着精致又平和。
过了年, 姬宴平十四岁,已经算半个大人了,她的桌面上也被允许放上一小壶酒。她端起酒杯向姬难致敬:“听说你最近在学回鹘语了?你可要用些心思,否则将来你就得和那谁似的, 满堂中听不懂一句话,只能呆呆坐着。”
“就是就是。”阿四帮腔。
姬宴平也到了最难相处的年纪, 说话也不怎么好听,但这种不好听不对阿四发挥,阿四也就当是没看见。就阿四的观察,姬宴平也不只是看姬难不愉快,她就像鬼差说的,平等地看不起所有的男人。
路过看到老翁都想上去踢一脚。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姬宴平随侍的内官都会帮着圆场,但今天没有。内官一脸无奈地示意姬难身后的宫人,宫人上前两步,告知姬难:三公主初来月事,此时最好不要与姬宴平起冲突。
阿四耳朵尖,听到这个挺新奇的,还以为宫中女子会比较避讳月事,没想到都挺直白的。转念一想,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都来月事,合该是没顾忌。
大周并不限制未婚女男婚前见面,甚至私会也会被长辈体谅。只要不闹大,伤及彼此颜面,世人对“情不自禁”这事非常宽容。
姬难和回鹘王女阿史那德清就被分到同桌,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算是举世皆知了,别说同坐,就是同寝也无伤大雅。
阿史那德清也是女人,完全理解姬宴平近日的不快,特意说话哄姬难高兴:“小郎面似莲花,尤其是额间一点红砂,如同莲花的红蕊。”
姬难不由莞尔:“梳洗打扮耗费不少时辰,德清喜欢的话,我下次还做这样的妆面。”
“平日已经很美了。”阿史那德清笑言,“素日里的小郎,天然去雕饰,可谓是莲花似小郎,非小郎似莲花了。”②
……又听见人说私话的阿四,不由自主地对阿史那德清升起由衷的敬佩,真会说话啊,还用的是大周官话。
混过宴会,阿四跟着柳娘回到丹阳阁,她摊开手任由宫人帮她脱厚实的冬衣,扭头问柳娘:“我听见刚才三姊的内官说三姊月事初来,不该多饮酒,且不许她吃寒凉之物。柳嬷嬷,什么是月事呢?”
柳娘拆去阿四发上的金丝红绳,她不必猜都知道四娘要问什么:“四娘不必担心吃食,距离四娘来月事还要十年呢。至于月事,就像天要下雨湿润大地,是为万物生长做好准备。而月事就像人身上的雨,是为生育做好准备。这是千万年来,人能亘古不朽的缘故,新一代的人传承,老人会死去,幼儿会出生,但人总是一直都在的。这介于生与死之间的权力是最值得骄傲的事,等到四娘来月事那一天,圣上一定会让厨下备上四十九道美食赐给四娘的。”
阿四被束缚一天的头发弯弯曲曲,柳娘拿过木梳一点点理顺,木齿轻柔划过头皮的感觉舒服得阿四双眼眯起,饭后困意上涌,她迷迷糊糊地点头:“是吗?那果然是很好的。”
无论是作为女人、还是权力、亦或是美食,都是很好的。
宗庙在吉时大开,姬难终究在亲人的冷眼旁观之下,走向一个说不上好坏的选择。姬难被晋王领着从侧门往里走,留守宗庙的巫女并非闭塞之人,她称呼姬难为:“安图公子。”
姬难非但冠上母亲的姓,连自身的名也被掩盖了。
悠长的通道以夜明珠光照,巫女手中提着一盏微微发亮的灯,越往里走能看见的越少,唯有脚下的路被照亮两分光芒。临在石门前,晋王停住脚步,侧首问:“阿难,你可想好了?”
“母亲,我已没有退路了。”姬难眼前一片黑茫茫,心中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事到如今再反悔,又有什么用处?
晋王却道:“那也好,人若是能浑浑噩噩过一辈子,也算是你的福气。既然你婚期在及冠之前,我便为你提前取字,就叫怀女吧。”
这些天姬若水的教导或许真有些用处,姬难平静地应下,跟着巫女跨进石门。
晋王则转身出去了。
宗庙又叫明堂,是太上皇登基后修葺的,仅用于祭祀之用。
阿四在外层逛了又逛,对着宏伟至极的建筑喜欢非常,一个不留神就独自走进某一处殿宇,里头有一个背对阿四坐着的人。
“你是谁?”阿四主动上前搭讪,只要地方还在太极宫之中,小公主就不带怕的。
女人头也不回地说:“宗庙的巫女。”
“噢,这样啊。”阿四是见过货真价实的鬼的,坦然地绕过绳床走到巫女面前,用探寻八卦的口气问,“巫女是做什么的?又是怎么选出来的?”
巫女的样子和常人没什么不同,黑红相配的广袖长袖头发半披着,就这透光的窗户,拿着手里一卷书看个不停。巫女一心二用回答阿四的问题:“都是从偏远宗室里选出来的,家里人向宗正寺报告一声,一旦宗庙缺人了宗正寺就会接人住进来。洒扫宗庙、读书识字、木雕玉雕、绘制壁画、占卜祭祀……除了圣人来的时候,做什么都行。”
诶?听起来不像是庙宇,倒像是一个偏门的学堂。
阿四又在里面晃了一圈,看见墙上挂着的长画卷:深色的坑洞里躺着一些头颅和残肢,有祭司一样的人物站在周围撒出红色的东西和小石头,一另一边有人正烧起大鼎,还有人正进行屠戮。
终归,这是一副不适合孩子细看的画。
阿四指着上头奇怪的内容,问巫女:“你能给我讲讲里面在干什么吗?”
巫女手不释卷,兀自翻过一页,说起内容也不停顿:“据说是商朝的事,里面是一家商朝的贵族,冒犯商王,全家被处死的同时祭祀。那个时候,多用人牲祭祀,当时的人认为越是出身高贵的人牲越能取悦神灵和先祖,所以这家贵族在被处死的同时被祭祀给神灵。孩子和奴仆是其中地位最底下的,他们的身体被烹食,砍下的头颅和部分残肢被埋进土层最低处,烧起的大鼎正是为的这个。红衣祭祀会在每一层埋下的人身上洒下朱砂和小卵石,埋在最上面的身份最高贵,一般是族长。画中的饰品都是死去的人为自己准备的陪葬品。”③
听得阿四一愣:“你们学习的就是这个?”
那实在是有点可怕了。
她是不是应该先离开这块地方,突然感觉凉飕飕的。
“不,”巫女终于抬起头看了阿四一眼,“我们都姓姬,自称是黄帝后人,且为周公一脉。周灭商,同时抹去了曾经残忍的人祭习俗,我们都是周公后人,自然不会学习这等惨绝人寰的人祭。这幅画只是齐王在考察古迹和古籍时的想象之作。”
齐王阿姨的画作……真是想象不到啊。
阿四惊叹不已:“真是诡异又吓人。”
屋内摆放的画卷不止一副,阿四又四处看了看,发现挂在墙上的这一副已经是其中较为温和的了。
她逛了一圈,最后安分地坐到巫女身边,踮起脚尖去看巫女手里的书封,碰巧是阿四认得出的字——《易经》。
阿四拉巫女袖子:“《易经》又和屋里的画有关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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