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少年是黑莲花(18)

作者:君子生


假如抓伤祁不砚的是人的手。可哪有人的手能隔着一层靴子将他的脚踝抓得鲜血淋漓、渗着红的骨头外露,她看了心惊。

换作贺岁安,非得疼死。

偏祁不砚仿佛不知道疼,面色如常,纤长眼睫轻轻眨动,墨发垂落腰间,手随意撑在床榻上,又因腰封束着腰,更显腰细。

贺岁安轻柔地给祁不砚涂药,每涂一下,习惯往伤口吹一口气,系在他脚踝的铃铛有清响。

她以为是弄疼他了,动作放得更轻:“我弄疼你了?”

“不是。”

他脚踝稍微动了下。

祁不砚掌心托起安安静静蜷缩着的蜘蛛:“你应该也在好奇我为什么听了郡主的话出来,而不是继续深入古墓,找我想要的东西。”

贺岁安先点头再摇头。

他倒是不懂她了。

她道:“我是好奇你为什么出来,但我相信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有原因的,所以我也不多问,你想做什么,我跟你就行。”

祁不砚看了贺岁安良久,好像才感到疑惑:“贺岁安,当初你为什么想跟着我。”

贺岁安像是有点说不出口。

他等她说。

她还是说了,脸带有一丝不太好意思的红:“想活。”

倒不怕他会动手杀了她。祁不砚想,她恐怕不知他以前也不是没杀过想和他同行、却心怀不轨之人,杀完后尽数喂给他的蛊了。

他就在旁边愉悦地看着。

贺岁安晃了晃祁不砚脚踝的铃铛链子,想取下来,上药太不方便了,她一松手,会蹭掉药的。

她看着没解环的银链,踌躇地问:“能不能解开的?”

“解不开的。”

说罢,祁不砚瞥了一眼,脚踝铃铛晃动,音色脆亮,他漫不经心:“天水寨的银链只能断,不能解。银链断,即人死。”

祁不砚以前也亲眼见过不小心弄断银链的天水寨人在俄顷间死于非命,药石无医。

这算是会用蛊的苗疆天水寨人的一个致命弱点。

几乎没外人知道。

信奉神的天水寨人认为这是老天爷在赐予他们诡谲的蛊术后,防止他们乱来,给予的枷锁。

虽说此事另有缘由,并非是神给予的枷锁,但他们不会轻易让别人接触自己戴的银链就是了,最重要的是只能戴着,又不能藏起来,他们对待银链更是小心翼翼,当作神来供着也不夸张。

祁不砚对待银链依然随性。

他不想死,是不想死于他人之手,至于银链……要断不断。

贺岁安没再说要祁不砚解掉银链的话,左看看,右看看,想用什么来固定住他脚踝的银链。

到后面,她用了自己的绑发丝绦,长度和粗细都刚刚好。祁不砚之前给过贺岁安不少银子,她拿一部分去买了很多好看的丝绦。

丝绦多得是。

贺岁安用丝绦穿过银链,绑在脚踝上方,不让银链坠下来,再熟练绑了个蝴蝶结。

就是看起来怪怪的。她拿的恰好是红色丝绦,绑到祁不砚秀白脚踝上方,红与白这两种颜色本来就具有强烈的冲突感,红又绑着白。

有些奇怪的感觉。

她不敢多看,拉下他的衣摆。

祁不砚含笑地向贺岁安道了声谢,起身倒水喝。贺岁安把药放好,忍不住看了看躺在被褥里、没以前那般生机勃勃的蜘蛛。

虽然贺岁安不喜欢虫,但见曾治过她额头伤口的蜘蛛现出气若游丝之态,还是于心不忍。

“它怎么了?”

贺岁安问。

祁不砚饮尽杯中茶水,放下瓷杯,没有什么血色的手从衣裳里取出变得跟蜘蛛同样状态的蛇:“古墓里面有东西叫它们害怕。”

她不解:“什么东西?”

“是蛊。”他唇角挂着浅笑,娓娓道来,“蛊与蛊之间能相互感应,而蛊天生又会恐惧比自己强的蛊,它们也不例外。”

祁不砚走到窗边,推开棂格窗:“古墓里有一种蛊。”

贺岁安:“什么蛊。”

“阴尸蛊,还是已经被人彻底炼成的阴尸蛊。”祁不砚缓缓道,“阴尸蛊不但能控制尸体,也能控制活人,将人变成活死人。”

他就站在窗前,回头看她:“而我之所以会出来,是因为有一只阴尸蛊钻进了你的身体。”

贺岁安不可置信。

她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在古墓里也没怎么留意身体。

要是此事属实,那怎样才可以把阴尸蛊取出来呢?她可不想体内有阴尸蛊,贺岁安忙问道:“你能不能帮我把阴尸蛊拿出来?”

祁不砚抬起眼帘。

“先把衣服脱了。”

第17章

需要脱衣服取阴尸蛊?

闻言,贺岁安双眼透着茫然,摸了摸穿得好好的衣裙,手不知道往哪儿放,摸完衣裙后僵硬地垂在腿侧,耳垂迅速染上一抹红。

不是贺岁安不相信祁不砚,而是在别人面前脱衣服,对象还是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对她来说有点难过心中那道坎。

贺岁安翕动唇瓣,却没出声。

她想问有没有其他办法。

但不用问出口,贺岁安其实也能猜到应该是没有的,不然祁不砚也不会直接让她脱衣服。

祁不砚凭窗而立,晨风拂过他长发,银饰声落于其中,陷于逆光里的五官非常立体昳丽,也不知是随父亲,还是随母亲。

他并未出言催促贺岁安,把选择权交到她手里。

尽管他不知道她在纠结什么。

贺岁安问祁不砚能不能先把窗户关上,祁不砚将支撑着棂格窗的木棍拿下,窗叶自动关合。

见祁不砚把窗关好,贺岁安又到房门前检查有没有上锁,确认上锁了才走到祁不砚身边,手抬到腰间的裙带,却始终拉不下去。

她喃喃问:“被阴尸蛊钻进身体后会怎么样?”

祁不砚不答反问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刚来风铃镇那一天所遇到的发狂之人?”

贺岁安记得很清楚。

她犹如醍醐灌顶,又感到身体发寒:“难道他们会发狂的原因是被阴尸蛊钻进了身体?”

他颔首:“被阴尸蛊钻进身体后的第三天便会发狂咬人,算不上人了。遇上完全被阴尸蛊控制的人,只能杀,否则后患无穷。”

被阴尸蛊钻进身体的第三天,代表着蛊与宿主融为了一体。

融为一体自然是取不出了。

就像他体内的天蚕蛊。

天蚕蛊是他母亲在他小时候给他下的,理由是,她害怕他,害怕一个当年还是小孩的他,害怕他也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据说,他父亲对杀人一事有强烈的愉悦感,尤其喜欢享受他人的痛苦,彻头彻尾的怪物。

祁不砚至今想起都觉得可笑。

与他何干。

他只不过,在幼时杀了一只软绵的兔子罢了……兔子一不小心踩死他养了许久的幼蛊,他折断它的骨头,用利刃将其血肉割下。

有什么错呢。

倒是当血液喷溅到祁不砚脸上、身体时,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亢奋,细细电流游走开来,愉悦感与刺激感偾发,脊椎骨都是发麻的。

祁不砚拿利刃的手颤抖。

原来杀生是这种感觉。

难以言喻,却能令人在瞬息间获得异样的满足。

夜色中,血珠沿着下颌滴落,有几滴血溅进脆弱敏感的眼睛里,眼底泛着红,他抬起头,撞入一双充满惊恐的眸子,那是他的母亲。

她剧烈地抖动着,似站也站不稳了,声音有哭腔,也有几分恐惧,质问他为什么要杀兔子。

祁不砚如实回答。

女子却更怒和厌恶了,出神看了他一会儿,乍感觉他父亲就站在她眼前。她猛尖叫一声,像疯了般,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她那一张姣好秀美的脸逐渐扭曲变形,女子在后悔,后悔跟一个疯子成婚,后悔跟一个疯子结合,后悔跟疯子生下另一个疯子。

可他父亲伪装得实在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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