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偏在落花时(36)
作者:戏精本精
我立即捂住两个丫头的眼睛,把她们拖走!
她的话还是传入耳中:「一点朱唇万人尝,一双玉璧万人枕,你觉得我是哪种人呢?上次不曾得手,我如今还垂涎呢。」
这话听得让人心里难受,玉娘不是这种人,我不明白她为何要说这种话轻贱自己。
浆洗完东西我们一道回去。
玉娘自回来便神色凝重,不时地发呆出神。
我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小平安被放在我屋里由轻轻照看,才走进院子里,就看见轻轻站在门外,挤眉弄眼地给我使眼色,看了眼敞开的房门,我惊觉不妙,连忙提起裙子往房里跑。
一进门,猛然瞧见姬珩站在摇篮旁,弯着腰打量孩子,一只手扶着摇篮,一只手落在孩子脸上,眉眼间流露出少许温柔。
小平安正睡得香甜。
而我看得心惊肉跳,差一点儿喊出!
姬珩听见脚步声看过来。
我盯着落在孩子脸上的手,紧张地吞口水,又不敢惹怒他,挤出一抹笑故作轻松走过去,一边嗔怪道「才睡着,别吵醒了。」,一边把他手移开,又转身把他和摇篮隔开。
可又没有别的话说,着急地在他脸上扫了扫,随口一说:「最近很累吗?你气色看着不好。」
姬珩的眼睛来回在我脸上看,神情有些吃惊,又带着欢喜,目光往下看着我拉住他的手,眼里沁出笑意。
我不明所以低头看,吓一跳,连忙放开,嘴里喊着:「不好意思。」。
却被他反手抓住:「去哪儿了?」
「逛了逛,别站着,去那边坐着说话。」默默地抽出手。
引着他在窗户边坐下,我起身去泡茶,端着托盘回来时,他不知从哪儿翻出来我的设计稿,皱着眉头在那儿看。
「不许看!
」我连忙放下托盘想抢回来,他却坏心眼地把手往上举,噙着笑道,「不许也看了,这是什么?」
「你这人没礼貌,怎么翻我东西呢,还给我!」我一心想抢回来,伸长手去够,不料他趁机环住腰把我往怀里拉,耍起了无赖。
落下的目光变得深不可测,好像什么快溢出来,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
就在要靠近时,抵着他的肩奋力一推,「噌」地站起来退到旁边冷眼看他:「我不要了!」
姬珩微愣,继而眉眼弯弯,对我的不满视若无睹,拿起手里的画稿:「这画的什么,我不太明白。」
白色宣纸上是用眉笔勾勒的一款公主裙,现代服装画技法的产物,画的都是超时代的东西,他能看懂才怪。
「这是我准备给两个小姑娘做的裙子。」
他露出震惊,又仔细地看画稿,费力地思考这种东西怎么往身上穿:「这……能穿?」
我趁机把东西抢过来:「怎么不能,在我们那可受小女孩喜欢了。」看着设计稿,仿佛看见两个丫头穿上的开心模样,同时又感到心疼。
「她们生在这里没有父母疼,够苦了,让她们开心一下也好。」
不经意的话似乎挑起姬珩的伤心过往,他惯常的假笑有一瞬僵硬,看我的眼里生出一段哀伤,像是在遗憾什么,也像在惋惜什么。
小声地自言自语:「若当时也有个人如你这般。」
姬珩失神轻笑,怅然望向窗外。往事不可追,但他没有来日了。
「闲了也为我做件吧。」清朗的声调里藏着辛酸,他的脸上落满阳光,可眼神却极为暗淡。
迟迟没听见我的回答,他转头来看。
我勾唇假笑,戏谑地看他:「好啊,等你被人打死了,我做好了烧给你。」
却不想他直看着我笑,薄唇微动,语调温柔,反而吐出一个:「好。」
我立即笑不出来,拧着眉头怪异瞅他,那张漂亮脸与往日一般,看不出端倪,心里直感到烦躁:「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感情,我们没可能的。」
姬珩迟迟不说话,低头摆弄着茶盏,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抬起头,眼中有困惑:「是为利用你一事?还是,」,他稍停顿,似乎难以启齿,声音越说越小,「嫌我这身子……脏?」,最后一个字细如蚊音。
他浅浅地笑着,笑容里满是苦涩。
看得人一阵酸楚,不免为他难过,这念头及时地被我掐断,收起讥讽的笑,我长叹:「你始终不懂,你不会明白的。」
做了个深呼吸,我认真严肃地看着他,郑重道:「姬珩,你知道我是在哪里长大的吗?我生活的地方又是怎么样的吗?」
他静静地听着。
「我生在和平年代里,在红色思想教育下长大,爷爷奶奶是红军,父母都是党员,他们从小就教育我要正直,嫉恶如仇,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也一直告诉我要跟党走,永远站在正义的那面,所以我才会救你,可是你,却是我从小接受的教育要求必须对抗的人。」
「我的国家曾受到过屠杀,我的祖辈们死于非命,我恨屠杀,恨侵略者。」
坚定的目光看着他。
「我同情你的遭遇,但也憎恨你滥杀无辜,我们之间隔了太多人命,接受你,是对我信仰的侮辱和背叛,我做不到。」
一鼓作气地说完,姬珩没有变脸,反而异常平静,眼里流露出好奇,话锋陡然一转:「袁喜弟,方望舒?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这话如炸弹,我心中一「咯噔」,心虚得不敢直视他,紧张地抓了抓衣服:「只是改个名字,怎么就不是了?」虽然表面镇定,其实心里慌得不行,脑子疯狂地想对策。
他轻笑摇头:「是或不是都不重要」,抬头看向我,目光温柔似暖阳,「我只认眼前人。」转而又道,「你说的那个地方,有机会我倒想去瞧瞧。」
3
机会?可惜我和他都没这个机会了。
心里泛起苦涩,我低头看着画稿出神,那么多的遗憾都没完成,连道别都来不及。
依稀记得那一天过后就是立春,
连春天的衣服都准备好了,可我最终没能挨过冬天。
我捧起茶盏,摩挲着上面的梅花纹样。
彼此沉默着。
摇篮里突然传来一声啼哭。
是小平安饿了。
我抱起孩子朝外面喊了声轻轻,但无人回应。便把目光投向无所事事的姬珩身上。
他把牛奶端来后也不走,反倒在我对面坐下。
孩子的哭声在得到食物后停住,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我看,一会儿又转悠到姬珩身上,好奇地直盯着他,肉嘟嘟的小手握成小拳头动个不停。
姬珩看得嘴角竟微微勾起,他从身上摸出一块玉佩,用玉佩下的流苏去逗孩子。
小孩嘛,有的玩就没了吃饭的心思,一口奶吃一半吐一半,我不满地抬脚踢姬珩的凳子:「收起来。」,低下头恨铁不成钢道,「真是个小笨蛋,一点儿也不认生。」
他以为我在逗他,反而笑起来。
耳边传来姬珩的轻笑,一抬头,正对上他未收敛的笑眼,见我突然看过来,他立即看向旁边,装模作样地把手抵在唇边,换上往常淡漠的神情。
「这孩子你日后有何打算?」
「没有。」想也不想,我脱口而出。
姬珩意外地「嗯?」了一声。
瞅了他一眼,我继续喂孩子。
「能有什么打算?我自己都泥菩萨过江。」忍不住叹气道,「今时不同往日,我如今养活自己都是个问题,又怎么养个孩子?走一步算一步,看看能不能找个好人家收养吧。」
姬珩沉默不语,不知想什么。
门口突然传来偷笑,轻轻拎着东西进来,眼睛在我们身上打转,嘴里调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家子呢。」
我立即冷下脸,义正词严地批评:「话不能乱讲!」,眼睛往旁边一看,却见姬珩一脸受用,眼里笑盈盈。
又坐了一会儿,他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