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偏在落花时(21)
作者:戏精本精
「我想给你倒杯茶喝。」
他把我按回去:「我好好的用不着你吊着命照顾。」弯下身子仔细地给我掖了掖被子,然后又坐回原位。
「秦珂。」他抬头看我,「谢谢。」我想了想继续说:「我请你吃饭吧。」
他先是一瞬间呆住,愣愣地盯着我,然后听了笑话似的笑出声。
不想吃饭?「那你缺什么吗?」平白受人恩惠,心里总有亏欠。
「不缺。」
我犯了难,饭也不吃,东西也不要。
「我,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就再多谢你几声吧,谢谢你帮我还照顾我,日后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帮忙。」
我说得认真,他却听得犯困,眉头微微蹙起,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谁图这个了?」,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只是见不得你受欺负。」
「我知道,但是你不图我不能不感恩啊,我……」我着急地说,反应迟钝地的想起他后面那句暧昧不清的话,连忙闭嘴。
不经意间与他四目相对。
那双眼睛清澈又赤诚,里面倒映出一个我。
「为何总要想着回报?是不想亏欠我什么,还是,急着与我撇清干系?」他定定地看着我,眼里有期待但更多的是一种忧虑,伪装似的在嘴边挂上一抹浅笑。
屋里的炉火烧得很旺,热气从底下冒上来,烫得脑子有些懵。
秦珂的笑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越来越淡,眸子里的忧虑更重。
空气似乎停滞。
「还记得中秋节我问你的吗?」感情的事最不应该的就是拖着,我继续道,「你对我好,是因为
愧疚?还是因为我这么一个人。」
听了这话,秦珂反倒松了口气似的笑了笑:「我不愿骗你,从前是因为愧疚,可是后来」,火光摇曳生姿,他的脸似乎也被烧着了,看我的目光十分坚定。
他有些难为情,「望舒你,确实是一个十分独特的女子,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鲜活的,虽说你有时行事实在离经叛道,也总说些不明所云的话,但是你却十分聪慧坚韧,总而言之,」似是紧张,他嘴唇有些发白,情绪激动之下突然站起来走近我又顾地在半米之外停下,眼中打翻水坛子一般快掉下泪,双手不禁握紧,「我心里有了你。」
这番衷肠诉完,秦珂更紧张了,连看也不敢看我,只低下头等个结果。向来稳重、矜贵的一个人,竟然也有些发抖。
而我,发懵之余有几分喜悦,可这喜悦,是被一个优秀的人喜欢的开心,却无关情爱。
不论以后如何,至少现在来说,我对他只有朋友之情。
「秦珂,」我坐起来,思考怎么讲,「谢谢你的喜欢,可我必须负责地告诉你,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一开始便矛盾重重,虽说之后关系改善了,但至少现在来说,你在我心中只是一个朋友。」我看见他眼中的光渐渐地暗淡,但心里并不后悔,感情的事,一开始就不能和稀泥糊弄!
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失落,愣了愣,洒脱地笑起来:「是我心急了。」
我们心照不宣地扯开这个话题,夜越来越深,送走秦珂后我倒头睡下。
直到后半夜迷迷糊糊地被一股浓烟呛醒,一睁眼,屋子外火光冲天。
墙和窗户已经爬上大火,火舌越来越大,气势汹汹地往里面卷,木质的家具稍微一碰顷刻间就被大火吞噬,房梁也起火了,再过来,就是我的床!
四周浓烟滚滚,可见度低,我发懵了几秒,从没遇见过这事,慌乱地下意识大喊:「妈!爸!」。
无人回应,空中传来「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不会有人来救我!
反应过来,我惊慌地翻下床,地板都是烫的,连鞋都来不及穿,弯着身子往桌边走,飞快地用水打湿手帕蒙住口鼻。
房门的帘子已经烧没了,木门框被火烧得摇摇欲坠。
我爬到床边把未燃烧的被子拖下来,再把不多的茶水全倒上去,然后披在身上。
看着从外面喷涌进来的大火,害怕得腿发软,不敢冲啊,可是待着只能等死。我心里发怵,手紧紧地捏着被子,沿着窗户烧过来的火越来越大!
我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往外冲,猛然想起一个东西,连忙去梳妆台抱起一个小匣子绑在腰上,然后裹着被子一鼓作气地往外跑。
刚冲出房门来到外面客厅,一根木头突然砸下来,我急忙刹车后退吓得一屁股往后坐下,紧接着,半边房子「轰」的一声倒了,到处都是火,铺天盖地地往这边烧,家在火光里摇晃。
大脑一片空白,此时心里只有一个「跑出去」的念头!
看着烧得发黑的大门,我再次爬起来,已经碳化了,应该不牢固,或许能撞开!我裹紧被子只留下一双眼睛,一咬牙一跺脚,疯了一样冲过去,在临近时忙把脑袋往被子里面藏,像一个球一样砸过去!
「哐当」一声巨响,我裹着着火的被子破门而出,顺着阶梯往下滚,自作孽,被肚子上绑的小匣子狠狠地硌了一下,疼得眼冒金星。
我顺势从被子里滚出来,瘫在地上大口地喘气,歪着脑袋看被火湮灭的家。来不及感慨,抱着小匣子冲出大门,一边大喊「起火了!」,一边急急地去拍街坊邻居的大门。
大家倾巢而出,来不及问缘由,急着去打水灭火。
可是火势太大又太突然。
最后直到接近天明,已经烧无可烧了,大火才全部被扑灭,眼前已经什么都不剩,只有一片焦黑的废墟,万幸的是这火没有烧到别家。
水桶从手中滑落,救火的人一个个狼狈不堪地拿着工具三三两两地回去,我呆呆地站在废墟里,看看废墟,又看看唯一抢救出来的小匣子。
伤心到极致,竟然连眼泪也
没有,脑子里一片空白,还以为在做梦。
有很多身影在我眼前晃动,也有很多嘈杂声音灌进我耳朵里,可我什么反应也给不出,我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天亮了。
我才大梦初醒般地想起,要报官!
片刻不停,我推开重重拦着我的人,跌跌撞撞地往外跑。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等意识完全清醒时已经日上三竿,而我灰头土脸地抱着小匣子坐在县衙门外不远处的路边。
脑子里很乱、很懵。
也记不清自己有没有报官。
来往的行人不时地停下看我,或疑惑,或鄙夷,或可怜,皆是看一眼便匆匆地往家赶。
有好心人忍不住停下问:「姑娘大冷天坐这儿做什么?快回家去吧。」
家?
这个词在脑子里晃动,起起伏伏,我懵了好久,情绪一瞬间被点燃,脑子像炮仗「砰」的一声炸开,抱着小匣子放声痛哭。
「我没有家了,没有了。」
5
一切又回到原点。
我哭得几乎晕厥。
之后衙门的人来告诉,找到了,打更的昨晚正好偷懒躲在暗处休息时,看见一个男子偷摸地从我家院子里翻出来,昨天月色亮,他瞧得清楚,正是白天和我纠缠的那个男子。
喜弟的亲哥哥!
他过不好,妹妹还不帮衬,所以不如直接一把火烧个干净!
恐惧从骨子里爬出来,我惊恐地说不出话,这还能称之为人吗?
官老爷们的意思是这是家事,不该拿到公堂上说,劝我私了!家事?我差点就死了,这还能称作家事?我不答应,据理力争下才让人下令抓人!
这办事效率还算不错,或许那对母子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也没跑,被带到公堂时仍是理直气壮地指责我不孝。
人证、物证俱在,放火杀人的罪他跑不了,可还是有人劝我作罢,官老爷如此,捕快如此,后面赶来的街坊邻居亦如此,他们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到底是一家人。
那我的命呢?我的家呢?
这个地方有法,为什么不讲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