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师妹，”舒子卿嗫嚅，“那个是师妹的，要留给师妹的。”

“我要吃那么多干嘛！我平时都在睡觉！”

“……师妹已经把湖水喝完了。”

“喝完了又怎么了，这里不全都是雪吗？”

舒子卿沉默了，任由梦瑶在自己的胸口发泄怒火，被不停地捶打，还有在脖子上狂挠，甚至还在脖子上用力咬了一口。

可能梦瑶这一口咬的是真的下了狠力，一点不留情的那种，过了一会儿，梦瑶在自己的嘴巴里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师妹！”

舒子卿感觉到自己的血流出来了，不能再装死，坐起来把梦瑶抱开：“师妹，不能喝我的血，快点吐掉。”

梦瑶已经咽下去了，眼角泛红地看着舒子卿，问他：“为什么不可以喝？师兄连血都不给我喝吗？”

“不是，”舒子卿头疼，“我吃了很多……很杂的东西，我也不知道现在身体变成了什么样，师妹不要和我的血肉有所接触最好。”

“吃下去就吃下去了，和猪肉鸡肉又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

舒子卿苦涩尴尬地笑，要是真的一样的话，他早就给梦瑶喂食自己的血肉了。

“师兄到底为什么要离开我？我分明还有那么多的五谷丹，你要是说一声明明还可以撑很久。”

梦瑶眼眶蓄起一汪泪，扑簌簌源源不断地往下流，生气地捶他，“而且师兄也说这个雪山上有什么雪莲存在，我们也可以去找雪莲吃啊。再不然就用聚灵阵法吸周围的灵力补充自己，为什么一定要丢掉我？”

舒子卿看着她的眼泪，心都快被哭碎了，艰难地扯了一下嘴角，抬手把她脸上的眼泪一点点抹掉。

“不是因为这些，师妹……其实是因为，师兄的药吃完了。”

梦瑶愣了愣，睁大眼睛望着他那双纯红的双眸：“药？师父给你的那个药？”

“吃完了，红虫也吃完了。”

舒子卿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把梦瑶抱进自己怀里，低下了头。

“我控制不住自己，师妹，你知道我很无用……师兄的自制力很差，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戒掉那些虫子，控制不了自己的头痛和嗜杀嗜血的想法。”

他在她的耳畔声音很轻地说着，语气里带着不再掩饰的浓郁和压抑。

“如果没有师妹睁眼看着我，我永远不能是师妹想要我成为的那样的君子，我只是被瘾控制的懦弱又普通的生命。我没有大师兄的优秀，我的底线总是为了我的本欲而让步，而我甚至没有一点想要制止自己的愿望。就像我分明知道只要师妹醒过来，在你的注视下我就可以控制住自己，不让那样不堪的一面肆无忌惮地占据上风，但是我不想。”

“我不想要师妹睁开眼睛看着我，督促我。如果师妹一直睡着就好了，在我的身边一直睡着，这样陪着我。”

梦瑶感觉到，有温热的湿意从发丝的缝隙流淌了下来，滑落了她的鬓角。

“我不想控制自己，哪怕我心里知道这会让师妹很失望。”

舒子卿下巴抵着她的肩，鲜血染就的双眸看着雪地，暗沉沉的。

前面倒地的修士抓着短刀挣扎着穿凿冰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入梦瑶耳中。

梦瑶手搭在他的背上，慢慢地眨了下眼睛：“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师兄会咬我的肩膀？”

“是啊师妹，”舒子卿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温和，但是带着一分颤抖，“我就是这样卑劣的小人。”

梦瑶只感觉这样的师兄和多年前幻境里的那个二师兄重合度真的太高了。在他自我剖析后，她的脑子

陷入了一片茫然中。

就算知道要在她的面前做一个光风霁月翩翩然的正人君子，也会控制不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释放所有的阴暗和龌龊。

如果连不做恋人也没有办法拯救她的师兄，她应该拿舒子卿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二师兄约束起来？把他绑起来不准做坏事，或者每天粘着他不准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吗？

梦瑶眼眶热了。

师兄明明一直都没有变，他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啊，他还会因为自己的身体太冰冷，在抱住她之前就用灵力把自己烘暖。

等舒子卿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师妹在不停抽泣，一下一下断断续续的，哭得好像没有了父母的幼崽。

他怔怔地看着梦瑶，染着血污的手放在她肩膀上，小声问：“师妹，你对我很失望？”

梦瑶“噫呜呜”哭，用手擦脸：“我该怎么办师兄？我是不是很没有用？我都不知道怎么帮师兄的忙，我想要师兄控制住自己的负面情绪，做一个好人，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可是我只会说说，一点用都没有。”

师妹都二十多了，还哭得就像一个小孩子。

舒子卿以前没有见过女修会像师妹这样毫不顾忌矜持仪容，现在梦瑶在他面前哭成这样的花脸，他却一点没有好笑的感觉，只觉得她的哭容比所有人的眼泪都让他心痛。

“师妹没有错，错的是师兄。”他的声音很轻，“师妹是雪峰最高的那颗不染尘埃的明珠，而我只是山脚沼泽里的一手粪臭瘴泥。”

瘴泥本来就是不该肖想明珠的，但是他还想把明珠给拖下来，拖到沼泽里和他一起染上最恶心的污浊。

这个时候，他们两人所在的这一块冰层发出了巨大的开裂声，“咔、咔”冰崖的边缘开始下陷。

梦瑶眼睛一下子睁圆，迅速转头看向身后。

那个躺在地上快要死去的修士用最后的力气把这一块冰崖断开，手深深陷入刀刃中，已经没有了鲜血。

“他是什么时候……？！”

梦瑶要起身带舒子卿飞起离开这个地方，舒子卿却忽然拉住了她，在梦瑶困惑转头的时候，一手捂住她的嘴巴往下一倒。

两个人抱在一起，从冰崖上掉了下去，掉进了看不见底端的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

“师兄，你在干什么？！”

梦瑶发现自己的四肢被灵力压制住，完全无法动弹了。

舒子卿抱着她，脸贴在她的耳边，说：“上不去的，师妹。如果没有机会的话，我们就一直留在这里好不好？”

“……”

他要拉着她一起殉情？！！

梦瑶被二师兄气坏了，一口在他的脸上狠狠咬下。

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他有所准备，她只在上面留了一点印子，一点更深的痕迹都没有。舒子卿也笑了，抱住她，轻轻亲了一口梦瑶的下巴下面的软肉。

他们往下一直坠落，坠了不知道多久，最后坠到了最底下，舒子卿紧抱着梦瑶，垫在她的身下，撞到了一团紫色的光明里，吞噬了所有的意识。

梦瑶是最先爬起来的。

就算是元婴期的修士，从这样的高空中砸下来没有点灵力防护也肯定已经死透了，当然如果有化神期的修士用身体为她挡住另外算，就算如此，也至少该重伤才对。

但是梦瑶除了脑子被砸得头晕目眩，身体像散了架一样剧痛，过了一天的时间就恢复了。

她爬了起来，身下的二师兄还闭着眼睛躺在一片黑暗中，面色苍白，没有气息。

但是他没有死，现在这样更像是陷入了休眠，心脏还是在跳动的，体内的灵力也没有紊乱。

这个状况就有一些意思了，周围真的是一片黑暗，但是梦瑶分明记得，他们刚刚掉下来的时候还是砸到了一团紫色的光的。

那是什么东西？和她的法则之印有什么关系？现在他们是在那一团光里面吗？

梦瑶站起来，忽然觉得有些热。

这不是幻觉，她身上裹着厚厚的好几层毛绒绒大氅，到现在居然给她捂出了汗来，这个地方的温度是正常的。

梦瑶把身上的大氅都脱下来，收进乾坤戒里，然后把二师兄丢在一边，自己往前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