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映同尘(41)
作者:黑色墨尘
这次知道谢令月的真实身份,又明悉了部分谢令月之后对谢家的筹谋,既有认可钦服,也有直白的亲近。
明明在外也算心思缜密的儒将,谁知面对自家人时是这般的简单直白;甚至为了护短,改变了他一直在陛下面前经营的印象。
最是难得的,这位三叔还是个极为敏锐的;别看他常年不在京都,仅是昨夜的一点蛛丝马迹,就能将陆寒尘与蜀王的关系猜的八九不离十。
且即便是护短,改变了原本的策略,却也没有忘了谢令月之前的筹谋,真正的大智若愚。
而谢令月笑,不只是享受和感动谢家人的维护,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今生他不会再如前世那般累;前世的谢家人可真是叫谢令月操碎了心,这一世有这般好的家人与亲人,还有什么可畏惧。
谢令月相信,即使他的筹谋万般艰难,有家人与亲人的维护与支持,谢家人都能甘之如饴,他也万般甘愿。
回神之后先肯定了三叔的猜测,蜀王就是因九千岁的暗中扶持,才会得到如今这些;但谢令月也不愿亲人误会陆寒尘,简单说了蜀王对这人的救命之恩。
谢栋面上是一言难尽的神情,想不到那姓陆的狗东西还是个重情义的?
“便是有救命之恩在,那姓陆的这些年对蜀王也还尽了,难不成还要回报一辈子不成?”
难不成还能因为救命之恩分不清里外,置自家的家人生死不顾?谢三爷生平最厌恶的便是这等分不清是非的行径。
无关此次陆寒尘伤害的是自家侄子,只是谢家老爷子曾经的教诲在,谢家人首先做的一日三省吾身,在顾及大是大非时也要分得清里外,永不能亏待自家人。
这也是谢家人极为护短的原因。
“三叔不必担心这些,我心里都有数。”谢令月安抚道:“再则,三叔今日在陛下面前改变策略本就合乎情势。”
若没有灯会上的刺杀,谢栋若是这般说,指不定景昌帝就会怀疑他别有异心挑拨天家父子;可刺杀之事已经传遍京都,被刺杀的还是一个亲王与尚书府的嫡公子,还有恰好在场的九千岁。
谢栋这般应对,景昌帝不仅不会怀疑谢家人多事,只会感念谢家人果然只忠心于帝王,所思所想全都是为了帝王无忧。
本来谢令月就要挑起太子与蜀王之间的嫌隙与争斗,如今谢栋来了这么一手,镇北军兵权掌控在陛下手里,几个皇子还能坐得住?
京都的水越浑越好,既能保证谢令月之前的安排顺利进行,还能减少些谢家人回乡之后的监视势力。
可谓是一举多得。
第32章
谢令月对这个三叔的神来之笔只有更高兴。
叔侄俩又说了几句,谢栋甚至还不死心劝说侄子;道他这般维护那姓陆的,结果那狗东西还能不顾他的生死。
可见那人就如外间流传的那般,阉宦最是无情无心,疑心病还重,这般的人到底值不值得谢令月真心以待。
“若是之后姓陆的再有对不起你的时候,阿月也要当断则断,咱们谢家明月不必这般迁就一个人。”
在谢三爷看来,天下好男子多了去,等到自家侄子恢复身份,有的是青年才俊任他挑,何必把心掏给一个不值得的阉人身上。
谢令月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再三保证自己都清楚这些,叫三叔只管放心,这才目送人离开。
出了屋子的谢栋看到陆寒尘那狗东西还立在廊下,本欲直接离开的身形停顿,转而到了这人面前轻啧一声。
“陆寒尘,阿月在意你,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便是再不喜也只能先顺着他;你该明白的,举凡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举凡是阿月这般的身份,家里的长辈都瞧不上你这般的人,哪怕你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
谢家人的风骨就不允他们攀附权贵,对于九千岁这样的阉佞,本该是避之不及的。
若不是谢令月喜欢这人,私自做了决定,谢栋宁可起兵造反,谢家人宁愿从容赴死,也不会看着家族嫡子为了家族嫁给一个阉人。
“所以,如这次的事情最好莫要再有。”谢栋瞬间暴涨气势:“否则,便是千里之外,谢家人亦会赶来与你不死不休!”
放完狠话,谢三爷也不管这人如何想,转身甩袖离开。
不远处站着的玉衡与天枢又是气又是担忧,气的是他们督主从掌握权柄以来,何曾被人这般奚落过;担忧的是他们督主莫不是被气坏了,怎的一直未曾回神。
他们哪知道九千岁此时心里更是翻腾的厉害,他并未觉得被冒犯,反而有点欣赏谢栋的脾气,爱憎分明。
本就是他有愧在先,何来的脸面辩驳?
且谢栋没说错,不说九千岁如今也知道谢令月是谢家嫡子;便是谢令月真是女子之身,嫁给他一个阉人,本就被世人笑话;何况谢家是何等的底蕴,根本不用算计他手里的权势。
当初若不是谢令月自己愿意,只怕谢家要么犯上作乱,要么从容赴死。
便是他容貌绝色,便是他在大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身为阉人的这个事实就注定了他不得谢家人认可。
现在想来,回门那日,谢家人待他那般欢和,怕也是谢令月在大婚之前就与长辈说清了心思;因为顾及谢令月,谢家人才会尽量亲近待他这个九千岁。
后知后觉想到这些,陆寒尘心间淌过暖流,他不该全盘怀疑狼崽子的心意。
凤眸一扫疲惫,平添几分热切,步子也不由自主迈向正屋,竟有些迫不及待。
此时暖阁里只有谢令月在,守在门口的侍琴与侍棋也未再拦人;方才督主便跟着三爷进去,也不见郡主叫人,想来主子是愿意见的。
功夫在身,便是方才在廊下谢栋压低了声音警告陆寒尘,还是被谢令月听到了;见他进来,已侧躺下的人先替自家三叔开脱几句。
“三叔性子便是如此直白,他的话你不必在意,不过是心疼我受伤罢了。”
陆寒尘点头又摇头,声音涩然:“三叔说的对,以魏国公府的荣耀与底蕴,看不上我才是正常。”
莫说是魏国公府,便是普通百姓家,恐怕也舍不得将女儿嫁给一个阉人,除非对方本就是卖女求荣。
谢令月叹气,他好不容易给这人心理疏导了近一个月,今日三叔这番警告,这人又陷入自卑与自厌的情绪里。
不能说三叔的不是,长辈也是为了维护他,不想他的心意被陆寒尘辜负,所以谢令月还真不能说三叔的不是。
“陆寒尘,你总是记不住我与你说过的。”桃花眸清明:“是我心悦你,是我妄念与你相守一生;而我,只因为你是陆寒尘才会动情,无关其他。”
其他家的子女可能都不敢违逆父母之命,可谢令月不是,他已经习惯了掌握主动权,也···已经说服了父亲。
他已经为了与陆寒尘的将来迈出那么多步,不想这人寸步不进,反倒心生退意。
“陆寒尘你要记住,我谢令月从来都是个主意坚定之人;既选择与你携手,便一心只想成全我们的往后余生;除非我自己伤心了选择放手,别人的想法与看法都不能干涉我。”
所以,你只要在意我一个人就好;只要你能回应我几分,不叫我觉得强势闯入你的生活是错误,不叫我偶尔感觉到你其实并不需要我,是我自己高估太多,自以为的救赎可能是你的累赘。
如此,便是偶尔心伤怀疑自己的选择时,也能坚定走下去。
我其实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也···不希望那些布置的后手真有启用的一天。
捕捉到桃花眸里的思绪流转,陆寒尘忽然心悸,慌乱想要抓住什么;他也真的握住谢令月露在锦被外面的右手,轻柔摩挲,才觉得心间总算踏实一些。
“那你莫要再置我的气,后日还要车马颠簸,这两日好好养伤。”惯常暗哑的声音里多了些柔意,乍一听就像是在服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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