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映同尘(2)
作者:黑色墨尘
稳妥起见,谢楝不仅早早为庶长子谢令宜请封了国公世子,刻意疏忽对他学识方面的教导;被充为嫡长女的谢令月更是在谢楝夫妻的授意下,京都人都知晓的不合群、不善言辞,算是坠了中山王府的威名,也杜绝了高嫁皇室与勋贵的可能。
即便谢楝夫妻百般筹谋,还是抵不过朝局变幻莫测。
景昌帝登基之时便已年过四旬,之后很是勤政为民了几载,大抵是奉承话听多了,深觉自己乃是盛世明君;转而修道求长生,欲将盛世明君之势绵延万世千秋。
自古举凡是修道求长生的帝王能有几个继续专心朝政,于是大宣朝第一位九千岁横空出世;原本只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的陆寒尘一朝崛起,不仅东厂与西厂和锦衣卫尽为他掌控,就连朝政与军政也能左右,内阁与文武百官一时形同虚设。
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近年来景昌帝龙体欠安,更是沉迷于修道与丹药,连着几年未曾上朝,太子与几位皇子的夺嫡之争陷入水深火热。
中山王府此次被下入诏狱便是因夺嫡之争而起。
以谢楝的谨慎,惯来中立,谢家人更是低敛行事,本不该有此一遭;怪只怪这是书中世界,九千岁陆寒尘曾被孩童时的四皇子救过一命,因感念而对其生情。
没错,听过这本书大概的谢令月再清楚不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陆寒尘恋慕四皇子,也就是这本小说的男主攻李昭辰而不得,可谓真正的痴情男配。
李昭辰本是最不受宠的皇子,其母不过是太后宫中一婢女,最后能够夺嫡成功全靠九千岁陆寒尘的暗中扶持。
而中山王谢楝是淮州人,与太子身后的所谓淮州党牵连不清,且谢家三叔如今还驻守在北疆;封为蜀王的李昭辰既想排除异己削弱太子势力,更想要大雍最强的镇北军兵权;只是委婉提及,陆寒尘便以谋逆犯上的嫌疑将中山王府一干人关入北镇抚司以待审讯定罪。
谢令月醒过来时正是谢家人被关的第三日,除了谢楝被问讯过一次,其他族人还未被问话。
也就是说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如果谢令月能想到办法。
知道小说剧情的他很清楚,谢家人并没有任何错处,看谢楝夫妻的处事就能知晓。
可知道剧情的谢令月也清楚,谢家就是在这次被定罪,欺君罔上、谋逆犯上;男子斩首,女子及未成年的孩子流放岭南之地,谢家至此败落;而他现在身体的原身,就是在关入诏狱的第三日因惊惧自己的身份而亡。
恐怕正是原身的死,才有了在现代死去的谢令月穿来。
终于从膝盖上抬头的谢令月神情平淡,原本的剧情中谢家是在半月后才被定罪,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要有时间,就有扭转乾坤的可能。
正要继续安抚几个还在惶恐低泣的庶妹和堂妹,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抬头便看到一身穿玉白飞鱼服,年青又不乏沉稳的男子站定在牢门前,嗓音亦沉稳。
“督主有请瑾安郡主。”
第2章
牢房内几人都看过来,三个美妇人满眼的担忧与惊惶,几个姐妹也微微颤抖,谢令月身旁的谢崔氏更是如临大敌,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泛上痛意。
知晓她担忧什么,轻拍了下谢崔氏的胳膊,谢令月的声音从容:“母亲莫担忧,我去去便回。”
话落起身,略微整理了下衣着和仪容,步履轻缓到了已被打开的牢门外。
“烦请带路。”
那青年微微抬眼扫过,其中有讶异与轻淡的恍然。
穿过一排排的监房,听到的是喊冤声、哭泣声,也少不了狱卒和巡视锦衣卫的呵斥声;谢令月面容不变,脚步一直从容,脑海里却在快速调动剧情里关于这位九千岁的相关内容。
陆寒尘算得上美强惨的悲情男配,从小在宫里艰难生活,不知承受多少苦痛与绝境求生,终成为景昌帝最锋利的刀柄,却也算行事坦荡。
还记得小说里有写,这位九千岁最后是为了成全爱慕之人的一世贤名,在李昭辰登基后从容赴死;面对死亡时,他的心声是一生渴慕有一双手能将他拉出泥潭,终是求而不得。
可九千岁视因缘际会救下他一命,被他当做晨光熹微的男主李昭辰对他却只有利用殆尽。
就此事看,陆寒尘在阴险暴戾与睚眦必报的表象之下,应是极为重情重义之人。
谢令月的心稍稍放松一些,若是接收的记忆没错,原身也曾对那时艰难的陆寒尘施以援手;虽是不经意的与人为善,那也算得上恩惠不是?
如今是谢令月在用这具身体,那就有责任护下家人的安危。
思虑间便到了一处门外,谢令月站定,等着身后的青年通禀。
稍倾,从内走出两个着靛蓝飞鱼服的男子,目不斜视;穿玉白飞鱼服的青年亦出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待谢令月踏入堂内,轻轻关上沉重木门。
绕过墨色大理石为基的木质屏风,缓步前行,在中间站定后抬眼,正前方一铺着白虎皮褥子的罗汉榻上斜倚一人;深绛红的左衽大袖长衫贴服在那人身上,金丝缠绕的玉带紧扣纤瘦腰身,交领玄色内衫上有金丝刺绣的云纹,同样金丝珩缝的墨色麂皮长靴;过腰身的墨发此时并未束起,松散垂落,跳跃不定的烛火下泛起绸缎光泽。
再观其貌:肤色苍白,斜眉入鬓,狭长凤眸在眼尾处微微挑起;鼻梁秀挺,薄唇微张,鹅尔仰首吞咽金盏里倾泻的玉液琼浆。
仰首时修长脖颈划出一道弧线,如仰天长鸣的白天鹅。
即使光线明灭,谢令月却觉自己只看到了真正的世间绝色与人间风流,举手投足都是写意与风情。
若是记忆没错,这位九千岁此时年二十三;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难怪能侵染出这一身的威势与风流,也难怪世人皆揣测他是因媚主爬上龙榻才扶摇直上。
喉间无声吞咽,谢令月很庆幸自己穿着高立领女装。
微屈膝,行了一个时下的福礼:“瑾安见过督主。”
谢家还未定罪,他的郡主封号仍在。
榻上之人未有多余动作,就连执金盏倾泻琼浆的动作都未停,亦···未曾抬眼看过来。
谢令月也不多言,腰背挺直站着。
他还有心情大大方方打量了一圈周围的布置,偌大的堂内,那人斜倚风流处竟是正中的位置,身后壁上是鎏金铜雕的巨大睚眦,张牙舞爪,昂扬气势迎面而来;罗汉榻左右各是一方紫檀木案几,上置酒具与茶具。
靠左侧是满墙的书架,林列着书册与案卷,书架前一张巨大的紫檀案桌,也摆满案卷和笔架、笔墨,还有一精致博山炉;两个角落则是分别置放花几,各有紫砂花盆的墨兰。
右侧摆放几把紫檀圈椅和案几,大抵算是待客区域。
屋顶飞梁交错,彩绘描金的睚眦与祥云纹样;地面是大块的金砖铺就,光滑可见。
这一眼,再一次让谢令月见识到了这位九千岁的圣宠深重。
“此种情境,郡主从容如斯,可见京都的传言作不得准。”略有些暗哑的声音从上首传来。
谢令月抬眼,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郡主竟是半点不急?”
“督主也明了如今情境,你为刀俎,我为鱼肉,着急最不可取,自有督主明示。”
那人却又沉寂,谢令月也颇有耐心候着。
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暗哑的声音又起,说的却是其他。
“陛下挂念本督无人过问冷暖,再三垂询,本督甚是感念。”
谢令月目光闪过一丝讶异,原来竟是这件事么。
什么陛下挂念。
若是他记得的剧情没错,此时主角受白清涟已经发现陆寒尘对主角攻李昭辰的恋慕,为了排除日后隐患,他与主角攻说起陆寒尘身边少一个嘘寒问暖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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