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映同尘(187)

作者:黑色墨尘


他就不该提天气与下雪的事,看看,果然督主快要疯魔了,竟能想到这般主意;雍帝陛下会不会看到督主的诚意天玑不知,他只知若是真由着督主这么做了,只怕督主又要卧榻半月,到时他该如何与天枢老大交代?

显然玉衡也认为自家主子此举不妥,大着胆子上前,与天玑一起劝说;都已站在雍都,站在皇宫之外,还愁见不到雍帝陛下么;若是督主不珍重自身,再惹怒了雍帝陛下如何是好。

三年多的时日,玉衡几个早都学会了用谢令月为借口劝自家主子珍重自身;此时也不例外,他们就在雍朝宫门外,谢公子难道不会以为自家主子如此有故意之嫌?

怎的,这是眼看着求见无门,竟是要用最让人瞧不起的苦肉计不成?

陆寒尘却越想越是坚定,他才不管其他人会如何想他用卑鄙手段,只要能见到狼崽子,就是伤及自身他也心甘情愿;方才出宫的卫昭不是还悄悄提醒他一句,想要见到他九哥,就要学会放下九千岁的架子,没脸没皮死缠烂打说不得有用。

好了,这两人在一旁苦劝,九千岁却只盯着宫门方向,步履没有半分移动之意;而玉衡与天玑也只敢好言相劝,谁敢真的拉着主子离开,怕不是嫌日子太清闲。

如今可不是当年谢公子在时,叫他们只管将人打晕带回来,一切有谢公子兜底;这三年多他们是如何熬过来的,也只有他们几个九千岁心腹知晓自己是怎样的胆战心惊。

苦劝无果,两人只好后退几步,候在一旁陪着主子;恰此时,暮色沉沉,雪花纷扬而落,又有寒风跟着刮过来,卷起雪花四处飞扬;不多时,三人身上皆有雪花洒在身上,穿玄色常服的陆寒尘身上更是明显,白雪落满肩头。

衣摆随着寒风飘起,发丝也跟着来回乱飘,偶尔扫过面颊,凤眸却依旧一眨不眨,紧紧盯住宫门方向;眼看谁也劝不动督主,天玑无奈叫玉衡去附近买一把伞过来,总能给督主遮挡些寒风与落雪。

天玑是压低声音叮嘱玉衡的,他很怀疑,若是叫督主听到了,怕是不会同意;自家主子也不知是不是忽然开了窍,竟能想到用苦肉计打动雍帝陛下;既是苦肉计,怎会答应撑伞。

幸而如今下的不是雨水,随着寒风,雪花一时化不了,督主只需抵抗寒风就是;备一把伞并无坏处,万一督主一定要坚持,后半夜时可遮挡一二。

便是雍帝陛下知道了,想来也不会计较这一点;若是督主说的是真的,方才雍帝陛下真的来看过,想来这位心里也舍不得自家督主受这份罪。

第161章

若说一开始陆寒尘是因为卫昭的提醒,想用苦肉计打动谢令月,待到雪花飘洒许久之后,雍都的寒意侵入骨髓,想要见到狼崽子的念头更为真切与迫不及待。

一直就听闻漠北之地苦寒,陆寒尘以为也不过比大宣京都的冬至日冷上三分足矣;如今他只站了这点时间,便觉身上僵冷···狼崽子却在这样的环境中东征西战近三年,又该是何等的辛苦。

此时的陆寒尘再无甚么心计,只想看看自己的狼崽子,可是又长高了一些,可是因为三年多的征战与艰险消瘦几分,可有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狼崽子也曾在鬼门关挣扎···

想···紧紧依偎在那人怀中,柔声细语问问他这几年过的可好,想听他用醇厚低沉的声音诉说对自己的想念,还有对自己的情意···并不比自己这三年少一分···

想听和想做的太多,天地间一切在陆寒尘眼中皆成虚无,只有脑子里与心间的渴求越来越清晰:想见到心心念念之人,想与他骨血交融!

玉衡与天玑越是想劝他回驿馆,陆寒尘的心意越加坚定;与心上之人近在咫尺,再不是这三年间如无头苍蝇般乱撞着寻人,只要能坚持住,陆寒尘相信定能见到狼崽子。

宫阙之中,谢令宸已是第三回问起,得知大宣的九千岁还等在宫门外,来回走动的脚步更添急躁:“来个人,出去请九千岁先回驿馆,就说陛下今日繁忙国事!”

刚开始落雪时,谢令宸就得知陆寒尘还站在宫门外,当时并未在意;今日在十里亭与驿馆,丞相大人已是说的清楚,和谈不成,大宣使团暂时见不到雍帝;陆寒尘不过是想来试试罢了,既是落雪,他那些属下也该劝说他回驿馆。

因而谢令宸将消息拦下,并未惊动谢令月;且他想得没错,陛下如今有多少奏折要批,哪来的功夫见大宣九千岁;便是他们曾经有情,陛下也说了那是以前的旧事,不必再提。

如今雪已下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将到亥时,那家伙已在宫门外站了近半日···瞧那身板也是个娇贵的,若真出了什么事,谢令宸可担不起这等责任;不说破坏两国和谈,谁知九堂弟心里又会不会怜惜,到时父亲又责怪自己多冤。

吩咐之后,谢令宸转身直奔御书房,还是给九堂弟禀报一声的好;这种事,想来九堂弟自己知晓该如何处置,他还是别添乱了。

听完堂兄说的,谢令月皱眉:“你的人怕是去了也无用···三堂兄给卫昭府里传话,叫卫兰陵来将人接回去。”

若说雍都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劝得动陆寒尘,也只有卫兰陵这个至交好友;谢令月也不是不着急,可陆寒尘在宫门口这般站了近半日,只怕雍都权贵与大宣使团的人都得到了消息,此时他若见了陆寒尘,于自己并无什么,于陆寒尘的日后却更加被动。

相信卫兰陵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谢令月才这般吩咐。

出了殿外传令后,谢令宸又折返回来站在当地,欲言又止;桃花眸一直盯在折子上,谢令月也没有忽视堂兄的这番姿态,温言道:“三堂兄若是有话不妨直说。”

谢令宸摸头讪笑:“那个···陛下明明也挂心九千岁,何不一见?”在谢令宸看来,九堂弟既然能在后半晌独自前往城楼上看了那么久,想来也是愿意见那人的。

若是怕引起其他,他可以安排啊,禁军统领悄悄安排个人进宫,多容易的事;两人见上一面,该说的说开,陆寒尘也不会再这般鲁莽,九堂弟也不必再挂心不是。

分明再简单不过之事,何必弄的这般麻烦。

谢令月叹气,终是放下手中奏折,起身踱步,桃花眸却看向殿外:“若是事情真有三堂兄所言这般简单便好了···罢了,堂兄不必管此事,卫兰陵与卫昭可以处置好。”

话音落,人已是出了殿门,看方向,去的又是神武门城楼;顾不得其他,谢令宸忙接过总管奉上的墨色狐裘追出去,看着堂弟披好,这才退下。

走了几步不放心,又叫内侍取来一把伞,拿着便追上去;他也不敢惊扰谢令月,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万一九堂弟也跟着那人在风雪中站那么久···到时他总可以给遮伞挡着点风雪。

如此,父亲与兄弟们总不好再说他这个禁军统领不称职了罢,说不得他们还会夸赞几句自己够心细,谢令宸忍不住自得。

从城楼上俯瞰下去,此时的皇宫都笼罩在白雪之中;宫门前的神武大街更是白茫茫一片,只有宫门附近的灯笼摇曳一点昏黄光影,值守的禁军不时拍落肩头身上的落雪。

正对宫门的那道身影,已是看不清墨色衣衫,头上与身上皆是落雪,依旧维持看向宫门口的动作。

因是深夜,天地间本来就阴暗昏沉,谢令月这一次并未隐藏身形,直接站在城楼上的墙垛前,负手而立,桃花眸看向下方的身影,面上的表情却任谁也看不清。

紧跟着悄无声息登上城楼候在不远处的谢令宸看到的就是堂弟的背影,负手而立,宽大的狐裘衣摆随着寒风荡起;整个城楼上都没有其他动静,只有雪花落下的簌簌之声,偶有风声袭来。

不过片刻功夫,谢令月的肩头与身上也落满雪花,谢令宸几次欲言又止;探头看了眼下面的陆寒尘,整个人已是将被白雪覆盖;习武之人目力极佳,谢令宸能看到那人的眉眼之上都是雪花,九堂弟的功夫更在他之上,想来看的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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