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臣(49)
作者:南通欢
我凝望着他气冲冲的凌乱步伐,笑得前仰后合。出征之日迫在眉睫,我也该磨磨刀了。张怀民立在风雪之中,心无旁骛地看我磨刀,气笑道。
“这就是你的磨刀?\"
我见怪不怪地瞥了一眼大惊小怪的张怀民,慢悠悠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是啊,殿下有何指教?要不你来露一手?”
张怀民哭笑不得。
“不再温习一下金海晏教与你的兵法?不在回顾一下曲渊提点你的双刀要旨和各路兵器的关节?就,单纯擦刀?临阵磨枪,不快也亮啊。”
我充耳不闻,细细用火淬了一遍,这才抬头,略一抬眉梢,好笑道。
“殿下,定法自在胸中。庸人自扰只会自乱阵脚。”
听我反唇相讥,以下犯上,张怀民习惯般摊开手,不再过问。
日子就像案牍上的册子,风轻轻一吹,就翻了无数页。坐在愈发抓不知的日光里,我消磨去了所有的棱角,心里澄澈的,只余下横横纵纵,起起伏伏的立体演变。
这不,晴空万里的吉日,我一大早就穿戴齐整,五次三番地深呼吸后,我从房间推门而出,明媚的阳光照的我快睁不开眼。领兵出城时,无数百姓围观,众人纷纷看直了眼。马上高坐,手执新刀,英明神武,戎装外披金甲,不怒自威,长袍金线压边,凌厉逼人,阳光下,波光潋滟,目不能视。是了,他们人生中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看女子领兵,奔赴极寒边地,一去不知何时返。
我面无表情地望着前人开道,心情却颇为沉重。手里攥着缰绳,座下是张怀民悉心挑选的一匹乌骓。此乌骓性情不似先前那匹性烈,却也气盛,鼻息打个不停,四蹄烦躁地踱来踱去。好在我驾驭住了,在战场上,得良马有如平地起飞。
欢送的人渐渐抛在了大队人马之后,我不舍地回望京城,此一别,不知何年才能回来。就在我转身要打马加速时,我捕捉到了城楼上那抹熟悉的清冷身影。我眼皮一跳,摸了摸眼睛,复又定睛望去,顷刻之间,心绪如麻,肺腑好似挠抓,却又前所未有地舒心。
察觉到我的视线,张怀民似笑非笑地对着我默念。我竭力去辨认,咄嗟之间,泪流满面。他说的是,无恙归来。一旁的偏将关切地挨近,不解道。
“苏将军是风沙迷了眼?唉,去了边境,那才叫风沙漫天。苏将军你第一次接触,慢慢就适应了。”
说实话,偏将也是个孩子而已,还是个不太会说话的孩子,但是我风雨飘摇的心,好像找到了定海神针,俄顷支住。我破涕为笑,朝向他,喜怒不显。
“无妨,我粗着呢。”
话不落地,我不再看懵懂的偏将,利落地一拧双腿,乌骓心领神会,一马当先,加快了整个军队的步伐。目的地,就在前方,昼去夜来,人困马乏,终会抵达。纵然边地风沙迷眼,掩埋了人的念想,钝化了人的感官,但是遥在来的方向,有人为你挂怀,足矣。
风吹过边境,风沙四起,此去京城一万五千里。吞噬了天色的风沙没有方向,只是胡乱地向四面八方席卷。但是,总有,总会有那么一捧残留掌心余温的细沙,当长风穿境,会安抵京城,落在有心人的指尖。
约莫着斗转星移了月余,我们抵达了南蛮与瑾国的边境。放眼望去,寸草不生,西风过境,更显荒凉。稀稀拉拉的植被遮不了大地的羞,只是徒劳地在风中摇晃,惨淡得很。我朝生暮死之情陡然被勾起,我惊觉自己的退缩之意,恨恨跺了跺脚,抛去一切杂念,只是掉转马头,换上最为严厉的语气。
“将士们,我们此次,定要荡平南蛮,不破不回!”
士气高涨,我遂心地一点下巴,率领部队就地安营扎寨,大战,就差导火线了。所有的擦枪走火,不过是蓄谋已久罢了。很快,火引子就送到了。
而且,是以一种我全然没有防备的方式。
手下偏将来报,脸上是若崩厥角的惶恐。我重重放下手中竹简,眉眼一凛。
“何事?”
偏将冷汗涔涔的头低的更低,恐惧肉眼可见的蒙住了额头,一滴一滴,滴落在他垂下的阴影里。我心知大事不好,但是还是摆出不容置喙的威信。
“快说!”
偏将跪在地上半天了本就腿酸,被我一喝更是打了个寒战,竟然直接跌坐在地。我扶额,眉毛皱成了川字。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或者说这是一场考验与置之死地并存的出征。这偏将,想必也是第一次上战场,被三殿下当作了为难我的政治牺牲品。当真是,给我极大脸面的配备。
我把手缓缓放下,纷乱的额间发丝下,露出嗜血的眸色。我一字一顿道。
“备马。”
偏将猛然抬头,满目的不可,我却一记冷眼横扫过去,让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根根分明。他下意识地跪倒在地,不敢再“顶撞”我。却听得头顶传来呵斥。
“还等什么,上马再说!”
窝窝囊囊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慌里慌张地跟着我,眼巴巴看着,披挂提刀,翻身上马,一气呵成。我不带喘气,因为太过紧绷,五官都僵硬得不得动弹。我驾的一声,座下乌骓似离弦之箭,飞纵而去。还好,他也还算争气,硬是提着一口气,豁出老命追上了我的乌骓。余光里,他鼓足了勇气,稳住了声线。
“苏将军,另一名偏将他侮辱了南蛮部落长的女儿,已然身首异处。此下,前部空虚,群龙无首,南蛮大军已经杀入前方帐中。”
我勃然变色,几近失声。
“什么!”
张乔延,你真是好样的!敢情两个初出茅庐的兔崽子还不够,还要赔上一枚弃子是吧?但是十万火急吗,我别无选择,稳住军心,才是当务之急!
我的脑子从来没有这样飞速转过,简直即将擦出火星子。但是,我是主帅,仅存的偏将还在一旁偷偷观察我的脸色,我只能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一路飞奔,翻江倒海,终是抵达了人间炼狱。战旗残破,四处起火,尸横遍野,哀鸿不绝。触目惊心,我周身血液凉了一半,我却没有停下步子,只是吩咐偏将把残余士兵召集过来。偏将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我却没有再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偏转马头,与他分头行动。
我凝神观察四周的境况,正毫无头绪之际,恍然发现了一群躲在营帐死角的残兵败将。我怒从中来,马步急促地立在他们面前,暴喝道。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拿起你们的兵器,和我走,杀回去!”
为首的一个士兵冷笑一声,言语间俱是轻慢。
“苏大统帅,您还是放弃徒劳的挣扎吧。我们的阵型已经是一盘散沙,对方都杀入帐中,回天无力了,保命要紧啊。”
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在一众似是而非的注视下,反手提刀,一个劈山斩,晃眼的长生刀划过一个极致的角度,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离得最近的几个士兵的眼。我随意地抹去嘴角沾染的血液,面色平淡。
第四十二章 生死之交
“还有异议吗, 尽早提出来。没有的,跟我走!”
是肯定句的语气,众人一时面无血色, 齐声应答。
“没有!誓死相随!”
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眯眼点了几个看起来身手灵活的小卒, 令他们务必在一炷香内召齐另外几个营部的士兵将领, 速来支援, 我们先行冲锋。几个士兵知道重任在身, 不敢怠慢, 揽过马就飞驰疾走,无声的硝烟开始弥漫。我扭头最后扫视一遍已经从打退堂鼓中挣脱的少年们, 凛然道。
“生死存亡之际, 钟离,拜托大家了。”
说完, 我便一马当先,冲出庇护,亮出了从未真正嗜血的长生刀面。众人交换一个凄凉却坚毅的眼神, 顿时喊杀声震天,尾随其后,直面迎上了长驱直入的南蛮军。但听得嗖嗖嗖三声响,数不清几道金光径直射向我,以我为靶心, 大有四面埋伏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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