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臣(30)
作者:南通欢
张怀民认同地微一点头,声音怀柔。
“是了,当今朝堂一言堂成风, 稀缺的,正是你这样白手起家, 底细干净的武臣。”
他语意一滞, 深深看向我。
我即刻了悟,撇去杀气, 温文拱手。
“殿下所言极是,瑾国苦苏家久矣,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他卑劣在先,踩着我母亲尸体纵享无边荣华,那么怎么得来的,注定如何失去。”
张怀民止住我微微扳弯的钟离刀,克制住我猖獗滋生的野心。我察觉自己的失态,不知是否严重,心绪忐忑地摸了摸鼻子。
不料张怀民笑语嫣然。
“这位子,拱手于你,也算是,合情合理。”
我嘴微张,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忍俊不禁地看着两目空空的我耐心地放慢语速,字字句句。
“看来是风太大,我说,这位子,非你莫属。”
是明目张胆的袒护,以及蓄谋已久的偏心。此等殊荣,与裴林齐平,我却敢当。
我感怀地拂袖跪下,声音颤抖。
“臣定,不辱使命。”
他轻柔地搀扶起我,如待上宾。
“不必见外,此后是腹背受敌一前一后生死与共的关系,介怀礼节只会给对手可乘之机。”
我抿嘴成线,连连点头。
“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感激涕零,敬以此最后一拜以闻。”
他笑叹着摸了摸我的头。
“知道了,起来吧,下不为例。”
我刚要起身,他又道。
“还有,明年一试后,再无需避人耳目。”
他嗤笑一声,是势在必得的语气。
“我要你,直属我东宫。”
说完他恨铁不成钢地一把捞起还没改掉唯唯诺诺的我,几乎揽我入怀。
我惊恐地望向他,心里暴风骤雨,欲哭无泪道:殿下,你的蓝图壮阔不错,但是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心腹,是个女子!
欣赏着因为进退两难而脸色比着蓝图更波澜壮阔和让他心神激荡的我的面色变化。
他计上心头,玩味而戏谑道。
“卿为何看起来,浑身不自在呢?”
说着说着,温热的气息似有若无地擦过我耳朵,我却寒毛都竖了起来,只觉此情此景比方才钟离刀擦过他更惊心动魄!
我这下看出来他的故意为之,于是狠狠剜了他一眼,企图挣脱,但他的手丝毫不肯松,稳稳桎梏住了我。
甚至,怡然自得地换了个抱姿,愈加暧昧…
我面红耳赤,怒骂道。
“张怀民你不要脸我还要呢,你想叫人瞧见,为有心人传播,堂堂一国储君好男的野史天下皆知吗?”
张怀民不甚在意地哦了一身,倏的将我贴得更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檀香。
我惊怒交加,可是他早有预见地死死扣住了我的刀鞘,让我是叫天天不应,叫刀刀不灵。
他轻轻蹭了蹭我的头顶,处变不惊道。
“难道不是,烦请你委屈一下先吿诸于天下你是女子,苏家开天辟地的女将。”
我瞠目结舌于他的厚颜无耻,只好改变策略。
“怀民。”
我温顺着道。
“嗯?”
张怀民一低头,警觉地眯眼看我。
“切忌轻敌,卧薪尝胆,不可为小气而毁大谋啊。”
“卿是怕打草惊蛇?”
我忙点头。
他幽幽道。
“放心,方圆百里,我都叫裴林等人清理了。”
我石化在当场。见我吃瘪,奸计得逞的张怀民心情大好,这才松开我。下一秒,我刀险险擦过他的肩膀。
张怀民的青筋若隐若现地跳动起来。
“苏钟离,你好大的胆子!”
我持着静观默察的姿态,风簌簌抹过我因为方才大小雪两式并行而薄汗覆生的脖颈,热气腾生,并不觉冷。
对面的张怀民眉眼生笑,戏言道。
“与卿亲近可真是惬意,冬暖夏凉,调节自如。”
我乜斜他一眼,不发一言,钟离刀在手中轻飘飘地转过一个完满的弧度,然后举重若轻地递送出去。
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此式之大观也 。
张怀民一副宠辱偕忘的模样,稀松立在原处,见怪不怪地高抬眉梢。我双手环抱,不过静观其变,越是波澜不惊,越是后声夺人。
果不其然,但见他刀口焕发出数道寒光,纷至沓来。我心凝神释,手腕诡秘地遽尔一折,钟离刀偏离原轨,万分萧森地穿过林寒涧肃,径直抵达张怀民的眉目之前。
万里悲冬未尽处,却高歌,我要今日胜春朝!
裹挟着不属于这个天气的温厚洪流,钟离刀铿锵着横贯而去。
张怀民这些日子被我折磨地心力交瘁,随着天气愈发的变化莫测,我的招式也愈发地瞬息万变,这种道法自然的积武自是也没能逃过张欢民的贫嘴。
对此,他深情并茂地表示,若是我生在四季如春的风水宝地,我朝岂不是要折损一员大将?
……
罢了,我这辈子是逃不过他的碎嘴了。
张怀民颓然揽了揽刀,流露出望洋兴叹的面容,虽然我对此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的,但是那股宠溺是什么错乱的产物?
在我愣怔的空档,他漫不经心地一个漂移,长刀与身体好似分身般面面俱到地向我袭来。
我仓皇之下,顾此失彼,钟离刀分身乏术,行将就木,仅仅撑住了阵脚,却遮不住我的全貌。
瞅准我薄弱的腰腹,张欢民刀法生风,挥舞而入。我刀随心横,与这涣散却无孔不入的恻然刀锋撞了个满怀。
我剧痛焚身,人仰刀翻,张怀民穷追不舍。
古言云,穷寇莫追,曾经我对此见是三分观望,就在这刻,我了悟了。
情急之下,还摔在地上的我,不做不休,忍着痛楚,拧过僵直的臂膀,钟离刀一挥而就,洋洋洒洒地铺陈而去。
张怀民没想到我困兽犹斗,斗到这般地步,竟能绝处逢生。他迟疑了一下,刀一个反扣,拼死盖住了我挣扎而出的一招。
我一发狠,钟离刀嗡鸣而起,一下挣开了他的防守。就在这稍纵即逝的一个挪位,我的钟离刀被我骤然弹飞出去,纯粹的力道正面冲撞上张怀民的刀面,生死未卜。
张怀民喟然而叹,然后踉跄着退却出去,分身术的主相显身,前功尽弃。
堪堪整理好情绪,他一步三掂刀地走上前扶起已然脱力的我,向若而叹道。
“我觉卿非池中物,一 遇风雨即成荣。甘拜下风。将来重任,经此交手,我确信可安心托付于你了。”
我手忙脚乱的敛刀一礼。
“怀民折杀我也,山外有山,风云变幻,如此说辞,钟离万万承受不起。”
张怀民付诸一笑,挽了挽袖袍,不咸不淡道。
“你若有取苏家而代之的野心,必将承担这分量,况且,只有你战无不胜,才能润物细无声地将我打磨到刀枪不入。苏钟离”
他忽然正色道。
“跟了我,你就要有做我剑刃的觉悟。”
他低哑的声音一下一下叩击在我的心头。
我怔忪间,张怀民肃然又道。
“你感受不到,我却能清晰感知到你对我的反推,你的磁场,你的气韵,无时不刻在渲染我的意气。想必你也察觉了我方才饶有其事的一系列刀法,那是我在你启发下摸索出的一套防御机制。在某种程度上,它制衡了你的小大寒之挥斥八极,可惜刀法不够绵长,对于你急变的一式,爱莫能助。”
他长篇大论的独白让我嗟叹,这,就是良性竞争的正向反馈罢。不为物喜,不以己悲,沉湎于武的本身,不问世事。
我嫣然而笑。
“于你有益,我倍感荣幸。”
他点点头,见我会意复道。
“你可知我那一式的机妙所在?”
我会心一笑,舒眉展眼地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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