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臣(141)
作者:南通欢
所以,前面的所有都是诱饵,他可以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就为了杀我,慢条斯理地候在这呢。麻袋多大,并不重要,重要在口径够长,足够我们疲于奔命,然后前功尽弃,所有希望渺茫到竹篮打水,他挡在我们眼前,笑着说别来无恙。
我气的手握成拳,骨节作响,良久绽放出笑意莞尔,向着长萍道。
“那么,打吧。”
那就打吧,是啊,前面那么多稻草一般不值钱的命消耗了我们大半的体力,可是长萍是战上一夜不乏困的裴林的继承人,而我是南蛮之战连着两天不曾合眼的,谁又怕谁?
思及此,拨云亮起,我咬牙上马,眼花缭乱之间,过了三招。我发疯般乱砍,失了章法,对方却显然难以招架。我冷冷笑着心道,不是研究我么,那就不让你找到我的影子,来啊!
就在我们杀成三道虚影之际,大批的人马再次扑袭,饶是我们两人勇猛至此,也无法与万人同时交战,长萍在一枪劈开一将脑袋和踢飞三名士兵后声嘶力竭地冲我喊道。
“苏将军,往东南方向跑啊!我的人马就在那处,那处薄弱,可以逃出生天!”
我几乎是心灰意冷地朝他投去一瞥,他却是从容赴死般挂着平和的笑意。一声刀风呼啸而过,我就那样眼睁睁地,心无波澜地望着长萍的脑袋落到了地上,他身前,是挥舞手臂,龇牙咧嘴,不断企图冲破他的螳臂越过来取我性命邀功的阿颜氏。
我心无流动地定定平视这骇人且狂热的一幕,凝滞了呼吸,长萍虽死,身却依旧挺拔立于马上,犹如永生。
第一百十九章 活白骨
我面色清朗, 眼底的浮冰略微的震颤,却在顷刻之后,身形瞬移, 拨云自下而上挑起三名士兵,眼眸星火点染残血, 心无起伏, 刀却对穿。
团团围住的阿颜氏或是抱臂作壁上观, 或是唇角掀起冷意, 目色幸灾。长萍是我最亲密的偏将, 又是三军中威望极高的一位,任谁看都是瑾国军中中流砥柱的存在。
反观蓝世砚, 虽与我形影不离, 却是伏休国主,招惹他只会惹火烧身。伏休虽依附瑾国, 却不会轻易插足瑾国对外征战事务,所以他们极有眼色和巧妙地避开了蓝世砚,而选择让我和长萍陷入囹圄。神色皆是戏谑与傲气的阿颜氏众将士的目色里, 以为我会崩溃,会迟疑,会报仇,可是我没有。
我甚至没有多看那血肉模糊的尸体一眼,只是微微抿唇, 然后拖刀沉尾,摇曳一声, 将挡在眼前的东南角士兵挑成了马蜂窝。等到他们从难以置信的情绪中彻底抽离出来, 那看似厚实的人墙已经破开一道裂缝,隐隐约约, 我能不甚清晰地望见外围久攻不下的瑾国军队,以及急得团团转的蓝世砚。
焦头烂额的蓝世砚听着手下探子的细碎禀报,艴然不悦,手中长枪的挂铃响成一片。那本是我们穿行战场上定以联络判断对方方位的铃铛,如今却只是徒劳的线索。迷离惝恍听在耳中,大厦将颠急在心里,却无从下手的人墙外部排阵,铁了心要将入瓮之君困死在其中。
就在蓝世砚不顾阻拦,决意单枪匹马冲锋支援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犹如天降,从地狱浴血,眼底是难以捉摸的阴郁,却刀尖血液粘稠,洒了一路,腥臭淋漓,一看就是硬杀出来的。
他嘴微张,面孔煞白,冷铅般的唇色渐渐充血,攥死的拳头狠狠锤了自己的胸口一把,然后近乎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呜咽。
“钟离……是你吗……”
放在平时,蓝世砚敢这么对我讲话我会毫不客气地一拨云将他放倒下马,只是这一次,不怪他,我已经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的衣服了,冲天的腥气将我层层包裹,活脱脱行尸走肉般的不成人样,面目全非。我却还是竭尽全力甚至说是拼尽全力地挤出一丝笑意,向他虚弱地略一招手,所说字句使蓝世砚头顶轰的一声炸开。
而就在他的世界观都疾速崩塌,废墟一片的与此同时,我身后气势汹汹地杀来大队凶神恶煞,宛若上辈子来讨命的厉鬼的阿颜氏,扑向几乎筋疲力竭的我,摇摇欲坠,这是一副动静结合的画面,让人喉咙发干发涩,直到枯萎。
我就那样平静地不能再平静地目视着五官崩坏错位的蓝世砚,嘴唇开合,无声无息。蓝世砚随着长枪指向天穹,声震周身,气焰燃烧似的开出倾四海一式,刀尖划过处一阵刺耳的喧嚣金石作响。
面部痉挛着一咬牙,血液的温度在唇齿间肆虐,犹如将山海颠倒,天空降水,陆地不再。我畸形一般深情且认命地闭上眼,身后的风声愈来愈烈,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是我别无选择,我选择信任自己提携不过一周的蓝世砚,我的徒弟,虽名存实亡。
蓝世砚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收起混乱的千言万语于不问,只是专注于我口中所念叨的一句并不算简短的提点。
“调转中军,击打前阵,分兵侧挫两翼,自尾部包抄反围,于我所在为顶点扩散余下全军,以倍攻之。”
然后我微微笑了,举重若轻地吐出数字。
“以众击寡,以虚避实。”
蓝世砚冷汗滂沱,手脚冰凉,长枪些许的歪斜,但他明白他无心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因为当下转败为胜的唯一可能性就掌握在他的判断之中。刀枪之变,招式之出奇,队形之缭乱,犹如走阵的太极图,将他置于一片混沌的天地。
他看不见,这些反复移动防守的阿颜氏究竟走的位后掩饰的哪一出所在是虚与委蛇,是不堪一击,哪一处,又是重兵埋伏,是不可试探。
而这一切悬丝般危如累卵的局势,全寄托于他这分秒必争且没有回头之箭的决策。苏钟离深陷敌营,无法亲纵三军,于是担子落在了他这个不过意欲拜师学艺的武痴身上。
眼看着苏钟离目直平视他的眼底深处的平淡恬静愈发的清明,那魑魅魍魉的毒舌就将要贪婪而狰狞舔上苏钟离不堪重负却不肯松力的肩头,而身后的将士情绪低迷且怅惘,失却统帅指挥,一个他国之人,得了寥寥传令,是否能够挑动这残破的局,许他们一个不远的黎明?
我却只是向着蓝世砚极淡极淡地扯出一道笑容,然后睫毛微颤,身形放平,堪堪坐稳。
蓝世砚眼皮飞速地跳动一下,然后沉声喝道。
“三军听令,撤走后方兵力,全力攻击前阵,然后两翼夹击,不准退却,直到全线溃败。其余十万,随我自苏将军所在处长驱直入,倒插进这段,将其对半剥开。”
话音未落,他已大喊一声,信马由缰,跃马而出,马蹄高扬,在夜色里发出清脆的一声马嘶。在我逐渐模糊的视线里,而似乎是上天听见了我内心的呼救与祈祷,浓到化不开的夜空朦朦胧胧地露出一道金色的线。
百米之内蓦然升起雾霭沉沉,愁思一样滴落的雨水突然收住,清洗不尽的血迹斑驳地铺满坑坑洼洼,反射光色的潮湿地面,显出诡谲的金红色,将无数迷惘到垂头丧气,不报希望人们的茫昧眼底映亮,直到看清彼此。
我眼睛一时间适应不了强光,啧了一声,蓝世砚已然杀到了我眼前,周身镀着金黄色的晨昏。这是他第一次出师,却绝非莽撞,也是他第一次违背了那个人嘱咐的,不要插手,仍由事态炎凉发展,或是使之加速衰亡。
他高深莫测地如此喟叹,唯有山穷水尽,某些隐秘的真相才会被看见。
那烟云般渺茫而沉重的叹息犹在耳畔,可是,这一次,他选择了魂牵梦绕的心声,选择相信苏钟离那敢爱敢恨的力量,将将倾之厦,扶正如屹立之初。
我瞳孔的深处是那个少年倾尽全力的疾呼,与怒发冲冠的模样,长枪直捣身后之人心窝,恰巧与我擦肩而过。
我充斥着戏谑地挑起唇角,然后一息之内恢复那个云淡风轻的姿容,反握住拨云急转回身,一刀刺穿了眼前目眦欲裂的阿颜氏总帅。
上一篇:搞科研哪有不疯的
下一篇: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