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臣(130)

作者:南通欢


“你!”

长枪猛然挑起,撑起挑山海之意气,劲风扑面,鸿影直冲我面门。我勾起唇角,拨云往复不歇,旋转如游龙翩跹,一招破阵。泽云骇然失色,惊叫出声。

“是破阵子!?”

我舒眉展眼,一张一弛温吞却利落,平稳推开不扬波的刀法,拨云挺起,发出虎啸龙吟,喟然如玉碎。

我不紧不慢地均匀了力道,这才笑意如风,声色冷淡道。

“算你小子识货,不错,正是宋式的绝杀,破阵子!醉里挑灯,弦乐翻刀,瑟瑟泠泠起起伏伏,变化多端,却图穷匕见。”

语至半途,我笑出了泪水,不巧滴落在拨云之上,拨云潋滟的刀光,托举起日光的璀璨,和我的思念生长,如枯草。

泽云察觉我的不对劲,略微慌了手脚,尴尬地关切道。

“苏将军,你……没事吧?你,还能打吗?其实如果你愿意,明日我们再战,也不是不行。”

我彻底收住了眼泪,哭笑不得。

“什么?你在和我打趣吗?对战岂是儿戏,说休就休?”

泽云连连摆手,见我动怒,讪笑道。

“我不是不想乘人之危,取不义之胜么。苏将军要是介意,我赔罪。”

我愣住,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将这个少年人刻进眼眸,没了主意。究竟是何种身份,敢如此朝令夕改?难不成……

我脸色忽然古怪起来,锁住泽云的目光带了一丝不怀好意,却还是掩住了猜想,悠悠开口。

“破阵子只是开端,速速接招!”

不由分说地挽起拨云,气息一刻的止息,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道,以愚公移山的笨拙与全力以赴呼的一声就抡了过去,尖啸震耳欲聋。

泽云悚然,却二话不说长枪挥去,锵的一声撞上了我的刀刃,两人一进一退,却始终无人撤离,死死抗住了珑璁震动,面红耳赤与面色平淡,高下立见。

我呼出一气,压了压胸口冲天而起的内力,眉眼峨峨,一不做二不休,轻灵复挑。

泽云耸然变色,汗水挥洒,随着闪身的动作在空中蒸发了惊悸,面容扭曲,暴跳而起,长枪贯虹,上下翻飞,相击琤瑽。

我却只是抿嘴一笑,面无波澜地顺着他逃走的曲线绕刀一振手腕,噌愣一声正中长枪的尖端。

泽云望向我的眼神犹如白日撞鬼,惊恐非常,随着那一致命冲击整个人倒行数米,然后不甘心地一皱眉,大口吐出血沫。

我笑吟吟地回正拨云,刀柄落地,一声闷响,心觉踏实。

泽云堪堪咽下口中咸腥,双手紧紧扣住长枪,支撑着虚弱不少的身躯,艰难吐字。

“是破风,赵延勋的手笔。”

我淡漠地望了一眼他攥住长枪的手指,都止不住渗出血来,劝说道。

“不行就放弃,不差这一会。”

泽云虽气竭,面色也差劲得不行,却还是凶狠辩驳。

“什么话!那有打到一半叫人轻言放弃的,那这样,还比什么比,永远没有定局!”

我似笑非笑,看似面露讥讽实则好笑动容。

“你瞧,这话,我如今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泽云反应过来,又难以抑制地猛然吐出一口血,然后翻着白眼几近气昏道。

“苏将军,你的言语,不比刀伤人少。”

我莞尔抬眸,欣然接受。

“我就当泽云夸奖我了。”

泽云嗤笑,眉眼微动。

“厚颜无耻。”

说完这句,双手挽起,一顿旋转,长□□破起的风,迎风刺劈,砍着我的拨云边缘一路向下,火星乍起。

面颊紧崩,下颌收起,我掌心发烫,笑意不减,信手踮起脚,凭空起了力道,一刀反客为主,长枪不堪其重,被迫卧倒。

泽云血色替代眼中从容,不死心地追加了力道,却被我侧身斜劈,倒退十几步。

我故意对着寒意弥生的拨云刀面一哈气,秋意缭绕,我眼底是超然物外的不可揣度。

泽云又一次筋疲力竭地站起身来,挺起了背,昂起了头,舔了舔嘴角溢出的血丝,眉眼广阔。

“这是什么?我居然没见过。不过……”

他稍稍喘息,狂咳一会,这才难乎其难。

“有先前节气命名的招划的沛然意气。”

我怔然之余,冁然而笑,缓缓出语。

“是我的杀招,春秋尽读。不错,是二十四节气的衍生。”

泽云欣喜若狂,不合时宜道。

“不管这比试的结局是什么,苏将军都能教教我吗?”

我傻了眼,半晌才道。

“呃,泽云,你……不是在麻痹我吧?”

泽云头疼版扶额,叹息道。

“怎么会,我真心的。”

他陡然严峻且神经兮兮,神神秘秘道。

“难道苏将军看不出,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么?”

我一脸黑线,良久窘迫。

“看……出来了。”

真是,你小子就差把这两个字黥在脸上了好吗?!

我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这才正色道。

“不然为何适才你以小见大,举一反三出我的春分我却见怪不怪啊。”

泽云乖巧点头,像只小狗一样微微摇头晃脑,似乎对自己武痴的头衔格外满意,颇为自得道。

“我自小习武,所怀揣梦想就是行走江湖,拜师学艺,入高人门下,潜心研究武学门道,著书立说,开立门派。”

他星星般闪亮而不可忽视的眼眸崇拜地转向我,深情道。

“苏将军,您已经完成了我一半的梦想。”

我嘴角抽搐几下,这才含笑道。

“这有何难,无论我们的国家究竟走向何种关系,我们之间,都可以是友好切磋的关系,毕竟,又不是两者存一的家仇国恨。”

此话出来,泽云眼光大盛,简直将我吞没。

“太好了!苏将军,你人真好!”

无语凝噎的我再次面色失控,堪堪调整了面部,我拨云祭出,回归淡然之色,正颜厉色道。

“既无后顾之忧,那就畅快地收个尾好了!”

泽云也八面威风,语色冷清,却难掩欢快。

“那就烦请多多指教了,苏将军。”

泽云的长枪头泛着黝黑的色泽,山舞银蛇,惟愿与天公比高。我拨云出手,干净利落,大开大合,沧澜入梦去,斩尽霜雪不改眸。

泽云与我相视一笑,两人默契地旋身而起,在空中翻腾,双双衣袂起落,宛若另一种意义上的静止,分外写意。交缠之间,拨云攀附住长枪的韧性,呛啷几声迸发出的响动,我目露凌厉,扬起了全部的劲道,横扫出去,秋风落叶,玉树飞花,愁苦与欢愉,回忆与畅想,都化为虚无,唯有刀法具体而可感,威力无穷,凡所有相,皆为虚妄,可是刀所挥出的虚实,生了白。

我随着大起大落的刀法眼眸杀气毕显,手腕形若残影,在几次旋绕之后忽而松缓了力道,向着泽云诡谲一笑,却大方至极。泽云头皮一阵发麻,却硬着头皮举刀上迎,唰的一声脆响,我似笑非笑,执起刀柄,借着风声下了死手。

晃晃悠悠的几个假动作晃了泽云的眼,泽云在无从招架之中脱离清醒之际,已然晚矣。

但见我刀光暴涨,转刀为剑,一剑寒彻,劈落而下,朱唇点秋色。起伏的刀光与倒映在他眼底的惊心动魄相对应,而落在他眼底的我狠戾的眼色与剑光一道起落明灭,衣襟飘漾,裙带震荡,刀刃对准他的薄弱,画地成图。

对方的瞳孔无限放大,我的决然不可收拾,两相攻守,消散刹那。尘烟回归地的坦荡,怀揣着拨云轻巧落在地上,我微微一笑。泽云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满心满眼却还是我的举重若轻与拿捏自如,连声称赞。

直到城门轰然开启,一堆大臣哭天抢地地扑到奄奄一息的泽云身边,疾呼陛下。

我却面沉似水,只是意料之中般定睛望向认真抬眸,语出惊人的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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