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臣(114)
作者:南通欢
直到身旁常年相伴的手下小心翼翼地出声轻唤他一声,他这次嘲解一笑,悻悻跟上几近绝尘而去的我与张怀民。
我之乌骓四蹄雪白,好似乌云庇雪,雪泥鸿爪,此时此刻,泥上偶余痕迹,是张怀民。张怀民之乌骓则是肌肉线条顺畅而浑圆的马臀一抹耀目的纯白色,好似天光不由分说,乍然顿破漫长的黑夜,明晃晃地露出了破雪般寒光潋滟的一剑,涛声依旧。
被我们甩在身后的宋睿辰极为吃味地望着我与张怀民欢声笑语的背影,眼中除了羡慕,便无其他,倒无嫉妒。他正人君子,说到做到,即便是单向度的爱,他也甘之如饴。
虽然在某些日夜,他也曾卑鄙地幻想过抢夺所爱,远走高飞,逃去不受瑾国管制的国度隐姓埋名。可是,我并未看走眼,宋睿辰其人高山仰止,景行景止。
他深知,亦苦痛便在于他清晰的认知,如果不是一厢情愿,那只会沦为两相折磨。清醒而苦痛与麻木而幸福,究竟何者才算幸运?
他愈想愈迷茫,剧烈的头疼切断了他的思绪,他无奈地揉了揉后脑勺,晃了晃胡思乱想的脑袋深吸一口气,眼底复归清白无物,快马加鞭,追上了我和张怀民般配并行的乌骓两匹。
他想,三个人之中,总要有两个,幸福吧。只不过,在他们三书六礼之前,他还是想,再力所能及地争取一下,至少无憾此生。
我注意到气喘吁吁追上我们的宋睿辰,不留痕迹地淡淡移开视线,直接无视了身旁微微眯起眼,上下打量宋睿辰的张怀民,乐呵呵地招呼宋睿辰同走。
身后浩荡的军队壮观不已,虽是历经南蛮一役,见过了层出不穷的大场面,我还是震撼得缓缓吸气。疾速如长风,徐徐如深林,侵略如白日火焰,但一旦发令,则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这就是,完耶七卫。
我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流,沸腾地使我的脸都发烧,也许,这就是我的归宿,居无定所,却无处不可为家,永远自由,永远不羁。
现在,我不再患得患失,而可以挺直腰板,在敬畏的仰视之中,轻抬下巴,破颜一笑。
“我苏钟离,是你们的统帅。各位随我,将战无不胜,荣归故里!”
我有底气说出这句话,用实打实的战绩,这就是世事,这就是我苏钟离的生存法则。
大军走过山川大河,走过湖海深林,不远万里,朝九晚五,这才终于望见了云国的城,掩映在浓雾之中,不甚清晰。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严正吩咐道。
“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休整一日。我将派出人员巡视城楼边防,刺探各门虚实。最晚后日午后,我们主动攻城,速战速决。”
众人深以为然,毫无异议,便都散去休息了,埋坑做饭之类,井井有条。我面带欣慰地粗略扫视了一圈,这才放下心来,独自前往小溪边冥想。
这是我的习惯,开战前细想整套作战方针,打完仗复盘得失,没有名将,能随便战无不胜。
就在我陷入空明境地之际,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足够隐秘,足够小心,突兀地打搅了我的独处。
那人轻手轻脚地靠近了我,虽然极力掩盖了脚步声,每一步都点到为止地踩在了柔软的草甸最为松软厚实处,却还是没逃过我的耳朵。
我却不动声色,微微垂眸,压下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气定神闲地保持着沉思的情状。
就在那人离我估摸着三丈距离的直线距离之时,我袖口随着风轻轻飘荡,衣袂之下手指稍稍收紧,手掌之中,包裹的是没有温度的短刃一柄。
草上的微微脚步声忽然停驻,我眼眸划过一道精光,迅疾调转重心,整个人翻了个筋斗,手中刀刃脱手,以铺面之势袭向来者面门。
那人并无多余的动作,手中长剑折转,轻轻松松地拍开了我的杀招,但是眼底短暂的狼狈还是被我收入眼底,而我不露声色,只是礼貌笑道。
“哦?原来是怀民,我当是刺客,失礼了。”
他波澜不惊的面上现出一丝玩味而不怪的笑意,春风沐面,风度翩翩道。
“钟离也是狠心,下此杀手,若是误伤了友军可如何是好?”
我狠狠白了油嘴滑舌的张怀民一眼,不爽应答。
“首先,不够位阶的小兵不会这样贸然来打扰我。其次,就算是够资格的将领,也不会找死偷摸着从我背后靠近,还不远远站定禀报。最后。”
我笑颜如花,向着张怀民意味深长地舔了舔嘴唇,兴味十足道。
“除却这两种可能性,剩下就是云国刺客,当然,要除之而后快。”
我不嫌事大地耸了耸肩,望着哈哈大笑的张怀民,也笑得开怀。
“你瞧,要么有不知好歹自以为亲近的来惹我,那也怪不得我。再说了,这样级别的关系,不是高级将领也说不过去吧,若是这一刀都躲不过去,还是早点死了算了,省的拖了全军的后腿。”
张怀民听到此处笑了,轻轻道。
“照卿之见,若是我无挨一刀的觉悟靠近卿,卿伤了我,则要杀了我。”
我忙摆手,无辜眨巴眼睛假意惶恐。
“冤枉,臣可没说您,您别对号入座啊。”
张怀民气笑,双手叉腰,竟显得有些可爱,平日一抬眼能吓退群臣的太子殿下,还有说是蛮不讲理,实则恃宠而骄一般的模样。
他心情颇好的上前一步,将我揽住,却被我嫌弃地一爪子拍开,严肃道。
“军纪森严,你别乱来。这儿,可不是您老人家的东宫。”
张怀民却心猿意马地挑了挑眉,放错了重点。
“老人家?我很老吗?我可就比卿大了四岁。”
我眼睛咕噜噜转动一周,狐狸般挑起眼尾,不怕事大地挑衅道。
“嗯?不老吗?你颐指气使的每次都老气横秋。”
他不气反笑,在我不防备之下,奸猾地笑着将我摁在被晒得发热的石头上,危险地舔了舔牙尖,缓缓出声。
“苏将军,你知不知道,你盛气凌人的样子,格外迷人?我不介意,在这里,与卿温故一下那日的春意。”
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却被他情人眼里出西施地权当作媚眼。我定定仰视着□□中烧的某人,微一皱眉,然后目光偏离,无所谓道。
“怀民,你还记不记得……”
我尾音拉长,在气温稍躁的午后显得俏皮而魅惑,勾动心术不正者的神经。张怀民在我半是拉锯的语气里沉溺,微微松懈,而就在他恍惚的瞬息,我翻身而起,一招制胜,将他死死压在了身下。
我语气揶揄,眉眼戏谑,语气却是平铺直叙的。
“嘶,上一次,你也在下面,我没记错吧?”
张怀民恼怒而认输般将械投降,眉眼间是宠溺与顺遂,倒是我开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咳了咳嗓子,强行找回自己的声线,言简意赅道。
“这里是开战的地方,不是你的安乐场,快滚。”
张怀民眉眼弯弯,笑得风华尽揽,让我虽没了周旋的精神,视线却怎么挪不开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正常不过。
他纤长的手指不经意地抹了抹唇角,慢慢起身,坦然道。
“家妻公私分明,瑾国之福啊。”
我脸腾的一下红了,盛怒之下,挑起刀尖,托住他的下巴,狠狠道。
“谁是你的妻!我是陛下亲指的苏武侯,手握重兵,才不屑于你那没用的头衔。”
他却势在必得地凝视着我,笑意浩瀚。
“迟早是,卿,不是有答案的吗?”
第九十八章 以云攻云
我微微一笑, 儒雅至极,言简意赅,声线明亮, 化在过境南风里。
“滚。”
崭新的长马刀噌愣一声出鞘,声脆如玉, 彰显出御赐之物的卓然。刀尖掠过, 如织如耘, 连成大片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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