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臣(108)

作者:南通欢


妆容精致,双目微转,妙眸含波,睫毛微微颤动,桃腮泛红,肌肤胜雪,软纱遍身,却隐隐约约望的见妙曼的曲线,发束玉冠,横穿一支金玉簪子,摇动起来泉水般凌冽而悠长。

我起身走了几步,环佩叮当,脚镯随着每一顿步闪着清幽的光泽。我适应了半晌,这才试探着起舞,绯色唇角弯弯,身前身后均是叹息之声,水袖点缀长羽,羽毛随风轻轻振荡,天女散花般轻扬,显露出我常年绷紧的线条,紧致而勾勒出无穷的力量。

身躯虽不似八尺,心却与天平齐。

我笑了笑,抖了抖头上的发冠与穿簪清脆,睫毛如雨幕低垂,面无表情道。

“该走了,这伙人喝的该酩酊大醉了。”

晏云认同地轻轻颔首,吩咐众人护送我前往大殿。

我向着这位心有城府的女子深深一礼,吐气如兰。

“钟离去也,师父保重。”

晏云嗔怪地拍了拍我裸露的肩头,怜惜无限道。

“你技艺纯熟,一颦一笑,一转一抬袖,惊为天人,我相信你,可以做到,满座皆惊。”

她有意无意地咬重最后二字,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补充,只是笑得高深亦温婉。我深以为然,郑重向她一拜,继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暗香涌动的房间。

————————————————————————————————————————大殿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酒色迷离,罗绮清丽,歌姬可人,却令张乔延生了倦意。他一杯酒过,震怒道。

“李公公,怎么回事,这压轴的是要明着摆脸子,苏钟离她莫非是要以死谢罪不成?”

李公公浑身一颤,哆哆嗦嗦地靠前来,赔笑道。

“殿下,不能,苏姑娘不过是想以最为用心之容貌呈现给殿下,殿下稍安勿躁,奴才这就去催。”

张乔延面色微微不爽,却还是强压怒气,随手将酒杯扔在地上,讥讽道。

“好啊,我倒要看看,苏大将军的倾情献上,究竟能不能将功抵过。”

苏公公小心地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连连点头哈腰,眼眸中却是悲凉与无奈。

一石激起千层浪,张乔延明捧暗踩的话语撩拨起曾经对我的独断专行,仗行朝堂的敢怒不敢言者,群情激愤。

就在殿中吵吵嚷嚷,闹做一团之际,污言秽语漫天起,酒醉后的发泄之语充斥在昔日仪制严谨的朝会大殿中,竟然显得国将不国。

在一片喧哗声中,一道清耳悦心之音打断了此起彼伏的唾骂,先声夺人。

场面乍然寂静下来,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畏惧,几人甚至心虚地低下头去,露出怯懦的神情。

我款步迈入,银铃作响,羽衣翩飞,香风带起,迷醉了所经之人的心神,心旌摇荡,身子骨都瘫软下去。

我却并未侧目,而是径直走向中央,了无惧色地抬眸望向那眼神失焦而高坐于龙椅上之人,眼眸一凉,却屏息敛神,不动声色道。

“殿下久等,不知圣上何在?”

张乔延讥笑着推开桌上的酒壶,轻轻启唇,虚浮至极。

“苏九娘,注意自己的身份,再开口,现在可没人保得住你。”

我笑得平白无故,清冽的面容上现出揶揄之色。

“瑾国百姓皆有权过问国君之安康,难不成,殿下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气结,却只是一甩袖子,咬牙道。

“父皇病危,需要静养,我临危摄政,讨伐云国,捉拿逆贼张怀民,你有何要辩驳的。”

不等我开口,他又眯着眼满不在乎道。

“区区教坊之女,还是半路出家的,在这装什么冰清玉洁。”

我却不动怒,气极反笑道。

“殿下莫要顾左右而言他,妾身只是疑惑,为何圣上龙体抱恙,殿下还能寻欢作乐,不问朝纲?”

面对我的咄咄逼人,张乔延急眼似的跳脚,大骂道。

“我这是振士气,为迫在眉睫的征战做足动员,名正言顺。倒是你一个女子,凭空参政,晨钟暮鼓,牝鸡司晨,不知居心何在?”

面对这欲加之罪还理直气壮的诘问,我却只是一笑泯恩仇,释然道。

“妾身不敢,望殿下不介怀。妾身今日前来,不是兴师问罪,妾身已不再是那个不知好歹的将军,而是殿下指了明路的舞姬,归属教坊,一生无忧。”

我的退让极大地取悦了张乔延的暴躁与烦闷,不消一刻,他眉头舒展,大笑道。

“苏九娘想通就好,你一介女儿身,在京师排得上名头吗,不是光宗耀祖嘛。再说,你这番妥协我定使你与令尊冰释前嫌,岂不是,皆大欢喜。”

我却只是淡漠地仰望着座上大言不惭笑得猖狂的张乔延,眼底闪过一丝微光,然后打了个手势,浅浅示意乐师们我的淡然就绪。

身后乐音升腾,我伸展上身,脊椎轻响,带动水蛇般游走的腰部侧推,平滑出去,错步间衣衫轻动,香气满溢,我笑语正浓,比烈酒还要桀骜,却肩胛伶仃,飞燕游龙。

张乔延直愣愣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追随着我妩媚挑动的衣衫,纤纤玉足,踏在地上,踩在心里,使人垂涎。

他眼直,咽了咽唾沫,竟离了座,色迷迷地上前揽过我挂满珠玉的腰际,欢欣道。

“没承想,苏大将军在什么领域,都能独领风骚。”

我羞怯地掩嘴,手掌缓缓摸上他的臂膀,含着笑。

他黝黑的瞳孔里澄澈地倒映出口若含丹,摄人心魄的眉眼,轻轻笑了,鬼魅般凑到他微微发烫的耳畔,戏弄道。

“殿下,圣上命不久矣,你真的甘心摄政吗?”

他目色震动,蓦然侧视我洁白无暇的面容,发丝勾动他的污秽思绪。

他深深笑了,继而手指轻轻勾起我的下巴,我讳莫如深地回望他,笑得纯良。

他思忖片刻,将我往他的方向摁了摁,随即凑近我轻笑问询。

“可是美人,你说,我这么做,难道不是逼宫的大不韪么?”

我临危不乱,振振有词道。

“怎会?”

我羽衣骚动他发痒的心间,大胆地与他鼻尖相抵,然后吐出一口暖香。

“殿下可别忘了,虽然张怀民背上了通敌罪名,可君心始终是偏向他的。只要老不死的在位一日,就可以翻案。再说,只要群臣拥护,冠以身不由己,国不可一日无君,外患引起内忧之名,天下之人,谁敢质疑?你如今软禁了他,内外消息断线,无人可以出入,又有谁能得他遗命?你之一言,即为定论。唯有权力握在手里,才不是虚的。否则到了那时,追悔莫及。”

他发红的脸庞被我柔软的衣袖拍打,受用道。

“怪不得张怀民重用你,如此辛辣,如此远见,那便依了美人的高见。”

他不疾不徐地踱步回座上,朗声宣布,志得意满。

“乘着这大好的光景,我宣布一下父皇的圣意。众爱卿听令,圣上忧惧国之动荡,大军之将袭,逆贼张怀民倒行逆施,不再为太子。我张乔延即日起,便统领国之大权!”

此言一出,底下炸了锅,只见那些个老狐狸酒一下全醒了,交头接耳,神色严峻,却拿不定主意。

张乔延怒斥一声,拍案而起。

“如今张怀民就要攻至京城,父皇大疾未愈,群龙无首,我不过摄政,却义不容辞。三皇子不学无术,我长兄又吃里爬外,圣上作此下策,我亦痛惜不愿,可是我不可不为!”

冠冕堂皇,我冷笑着凝视着几乎要将自己欺瞒进去的张乔延,面上不见波澜。

众臣良久纷纷离了座位,齐齐下跪,高声道。

“殿下宽仁贤德,堪当东宫,众望所归。”

张乔延沾沾自喜地扫视群臣,面色欢愉。

就在这时,门外传报,众人凛然,我匿迹隐形。

“报!张怀民攻至玄武门下,殿下是领兵出城,还是放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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