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科研哪有不疯的+番外(84)
作者:杨木棪
她笑得很轻,头小幅度的晃动,耳朵上戴的红色耳坠随之摇摆。
朱婉笙望向窗外,“我这个人,其实,没有那么信任或者说我习惯了做足准备。”
她读到博士,学会的不仅仅是理论知识科学知识那么简单,实验室生存法则,或者说社会科学才是一个比科学还要值得学习的课题。
研三时候,走过一段至暗时刻,师姐的死只是开篇,紧随其后的是她的所有实验数据被人彻底销毁,不管是实验室仪器上还是她电脑中,皆被人删除。
那时候是过年前,一月,她四月要交毕业论文初稿,五月要答辩,如果交不出来,那刚接到的博士拟录取通知也会随风而去。
朱婉笙没哭没闹,也没想过自杀,她花了十分钟接受了这个事实,而后退了回家的票。
大年三十,阖家团圆之日,她在实验室和一台日立荧光分光光度计、一台超声机、一台鼓风干燥箱还有手套箱一起度过的。
大年初八,她有了一些初步实验数据,可胸部开始疼,疼到她无法直起腰杆,疼到无法穿bra,可她顾不上管她的胸口,她想读博士,她要读博士。
她没日没夜的做实验,一边写着毕业论文,一边处理着数据,老板怕她猝死在实验室,时长打电话来催她睡觉。
新年过去两个月,她重新做完了一套数据,毕业论文初稿完成那天,她终于活了过来,点了一份外卖,慢吞吞地在宿舍这片小天地享受了一次大餐。
却在洗澡之时,摸到胸部已经有肿块。
朱婉笙只是一笑而过,“顾影青,我学会了备份,也学会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的数据,被亲师妹销毁,她和那位并无利益冲突,也并非同级,师妹比她晚入学半年,可仅仅只因为老师在她入学时候说过一句这是你师姐,我们努努力先把她保毕业顺利送去读博,那位师妹便一直觉得老师偏心,记恨了整整三年。
也在她顺利通过博士面试之时,做了三年都想做的事。
第69章 酒鬼,下来
榆林城与嘉雨城十分不一样, 嘉雨城内多水,水声环绕,城内布局为棋盘,小道多, 摊位也多, 城中灯笼也为传统红色, 城中所种的树大都为梧桐树, 不是传统的中国梧桐, 而是二球悬铃木, 春日将来,便有漫天飞舞的梧桐絮。
榆林城则一条主干道, 小路极其少,路边皆是银杏叶, 此时满城金灿灿的, 在阳光下及其亮眼, 灯笼似乎也为了应景,改橘黄色, 在风中摇曳。
“你来过榆林城吗?”朱婉笙问。
顾影青答:“小时经常会和父亲来。”
顿了顿又问:“先吃饭吗?”
眼下正是午时,朱婉笙倒也不着急完成任务, 先解决温饱尝尝这榆林城的菜式和嘉雨城有何不同再收取银杏叶也不迟。
朱婉笙点头,“你父亲是榆林城的人吗?”
“嗯, 榆林城周家,不知你可曾听说过, 寻吃的话,”顾影青扫了一圈, 说:“大人跟我走吧,父亲经常带我去吃的哪那几家, 虽多年未来过,依稀还有些印象。”
朱婉笙回想了下,实话实说,“不曾听说过周家,是大家族吗?听起来,你和你父亲的关系还挺好的呀,怎么没见你去寻他亦或是找他?”
顾影青眸色暗了暗,不自觉握紧了拳,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之时,他缓缓松开手,望向远处,声音轻轻的不带任何特殊情绪。
“在榆林城是大家族,文人之家,我父亲喜爱作诗喜爱作画,他喜欢泡在墨水中,一画画一日,废寝忘食。”
朱婉笙快速瞥他一眼,说起他父亲来,他唇角带着写笑意,神色却有些凄凉。
“我娘,她…”顾影青看了一眼朱婉笙,“和你娘很像,性格还是喜好都如出一辙,父亲虽是明媒正娶,但并不相爱,也并非唯一的夫,娘至今,连父亲叫什么都忘了吧,唯一的交集也只有成婚那日...”
脑补了一些场景后,朱婉笙嘴角抽了抽,“然后呢?”
顾影青停顿了片刻,“娘有一夫五妾...”他苦笑一下,原以为说出这些事不过是嘴唇一开一闭的事,没想过会这么难,尤其是和心爱之人说,说太深自己觉得矫情,说太浅怕她觉得没诚意。
心爱之人似乎等不及了,扫他一眼,于是,他说:“父亲后来自己想通了,不在意了,他找了些事情做,转移注意力,他开始变得只爱他的画,只爱他的诗,画是他的精神食粮也是他能忘却一切的一方净土。”
“娘还是一如既往,只要他别来跟前扫兴即可,两人默契的互不干扰,各居一地互不关心相对安静的过了半生。”
榆林城行人也匆匆,顾影青依旧站她身后半步,声音也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一切好像还可以,直到我十二岁那年。”
按照故事发展,接下来的话,应该是悲剧,朱婉笙顿足,他也停,朱婉笙后退半步,“你离我太远我听不清,这样说。”
他似乎轻笑了一下,说好。
说完好却没能继续,“带大人吃一吃我小时候爱吃的东西。”他指了指一家酒楼,“到了,就是这家,不过是小时候吃过的,现在的口味如何我...不敢担保。”
是一家叫银杏苑的酒楼,三层高,挂一串超级大的灯笼,灯笼形状是银杏叶的扇形,酒楼装修雅致,并无踏入后就吵吵嚷嚷的人群,一楼置屏风,有山有水,燃着松香。
二楼三楼便是包间,小厮直接领着她们上了三楼,点菜的重任就交给了顾影青,他倒是不犹豫,三俩下就点好了。
包间窗户半开,窗外是高大的银杏树,屋中摆设精致,有小型博古架,架上摆放的竟然是文房四宝还有梅兰竹菊。
吃饭之地,如此雅致,倒是符合顾影青他父亲的喜好。
想到他父亲,便也想到方才的事只说了一半,于是朱婉笙坐得离他近了些,想听他的过往。
顾影青没着急开口,给她倒了些店中的特色果酒,她开始喝之时,他才开始讲。
十二岁那年,他生辰之日,父亲知他爱剑,便画了一翩翩少年在桃花林中练剑的连画,一共二十幅,连起来是他练剑的常用招式。
画作好后,一直存放在他父亲的阁中,可到他生辰那天,画却被人摧毁,每一幅中,他的头都被挖走,他的心脏部分被插了一把刀。
朱婉笙一怔。
他却平静,“父亲爱画如命,受了很大的打击,不愿意找是谁做的也不管其它,又将自己锁进房中重新画。”
“有了这事,生辰宴草草结束,晚上,父亲的阁火光冲天,全俯上下齐力灭火依旧还是烧了整整一个晚上。”
朱婉笙牵他,他有力的手指穿过她的,紧握成拳。
“也还好,不算太遗憾,他和他最爱的画一起去了,没有一幅留存,只剩一堆渣。”
“是那五个妾中的谁做的吗?”
“嗯,有那么一个妾,好像是从某个风月场带回来的,手段颇多,嫉妒心强,不止对父亲,其他妾,他也容不下,不过,”
“复仇我是亲手做的,他的心脏被我亲手挖出来,挂在他阁中整整七日无人敢碰,那颗心,从流着血,到变干,变小,到最后在风中无力摇晃时,我突然觉得,活着,好像也就那么回事,没意思透了。”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强的缘故,他的眼尾有些发红。
“我对他的恨,好像也没有随着他的死而变少,有时夜间想起,只会觉得便宜他了。”
“仇恨有时候就是深入骨髓,夜深人静之时,忽然想起,像针扎一般疼。”她说不出什么安慰他的话,因为她自己也放不下那些仇恨,她觉得,也没必要放下。
这些痛苦有时候反而是精神催化剂,激着她们活得更好。
顾影青快速从过往的情绪中抽离,“大人觉得这酒如何?”
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