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台藏娇(双重生)(97)

作者:风枕月


鲁伯抚须沉思:“言之有理……来,你我一同试一试。”

“若是失败了呢?”

她望着面前价值不菲的精铁,有些犹豫。

“无妨,失败了就再来,直到做出你想要的那个为止。”鲁伯温声道,“耗费这些精铁的价钱你也不必忧心,若是用光了,我便再去向殿下要就是了。他能得你这般灵巧的小女娘,是他的福气。”

“好。”她点点头。

日薄西山时,她只学会了打铁。

又过了些时日,她总算能把坑坑洼洼的铁片打得平整。

再过了些日子,她终于能将手中的精铁肆意变成她想要的模样。

……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她果真没再见过王时。

而她也在这漫漫时光里,发现一直称王时为“公子”的鲁伯,对于机关巧术的研究,丝毫不落于王时之下,甚至经验一道上,要远胜于他。

待她终于做出了第一把袖箭的雏形时,鲁伯眸光沉沉,感慨道:“实话告诉你,其实我不喜欢与女娘共事,一开始的时候,老夫宁愿去种菜,也懒得教你。”

她一愣:“为何?”

“我只当是殿下为讨你欢心,命你来此处玩一玩,待新鲜感够了,你便会安然回宫中,依旧去当那后宅的女娇娘,把全身心都放在夫君和孩子身上。竟没想你怀着身孕,还能常来,还真的潜心将它做了出来。”

鲁伯这样说,是因为曾经与他所说的女子共事过吗?

可世道如此,饶宸国国风开放,亦有大把男子总要求妇人安守后宅。

即便女娘们想要去做些什么,却常被家宅琐事缠身,归根结底也有男子不愿担责之故,也全然非女娘们的错啊。

她想起贺秋,依稀觉得他应当与贺秋的娘亲有所牵扯。

但事关私隐,她不好问太多。

她唇角噙起一抹笑意,下意识道:“其实我倒觉得这儿比宫中有趣,若是可以不在宫中便好了。”

话刚出口,她微微一怔。

若是可以不在宫中便好了。

她逃过,被季珣阻拦过。

她求过,亦被他数次否过。

她以为她已经习惯了在宫中的生活,她以为她已经接受了命运,可没想到下意识脱口而出的,竟还是想要出宫。

她握了握手中的袖箭,想起季珣那时曾经捏着她的下巴斥责她的话。

她如今已经学了许多东西,或许真的待她出了宫,养活自己足矣。

她握着袖箭,坐在折返回宫中的马车里出神,却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道许久不曾听见的声音。

“叶姑娘。”

是王时。

她心头一慌,并没叫停马车,只垂首想要匆忙离开此处,却在车里难安,她克制着想要频频回顾的心思,终于在马车走过街角时又唤了停。

她掀开车帘道:“你们在这儿等一等我,我去去便来。”

那人未动,仍坐靠在轮椅上,停留在路边。

她缓步走向王时,隔着几步停了下来。

“你寻我有何事?”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若有所思道:“这些时日我忙着旁的事,许久不曾与你遇见,听鲁伯说,你自己研制出了新的袖箭?可否给在下一观?”

她犹豫一番,将那袖箭递了过去。

他颇有分寸地双手接过,刻意保持了与她的距离,在手中掂了掂,而后只听“咻”地一道破空之音,那袖箭中的一发,便打在了一旁的腊梅上。

她看着无甚变化的梅树,不禁莞尔。

“都不知道你射中了什么。”

“一朵花瓣。”

他轻轻笑了笑,示意她去树下将袖箭捡回来。

她走到树下,弯身捡起,见箭头果然带着一点残瓣。

“没想到你竟如此精通暗器。”

她有些意外,将那支箭递还给他。

“想学么?”

他垂眸拈着那片花瓣。

她张了张口,把想字憋了回去。

还是不要见的好。

实在不行,她可以求季珣来教她。

她抿了抿唇,忆起先前在鲁伯那儿的所思所想。

不行,若是让季珣来教她,他怕她将来出宫,不肯教怎么办?

会不会连带着今后命她不许再踏出东宫一步?

见她踟蹰,他索性道:“若想学这个,需得寻一个僻静无人之处,以免误伤行人……五日后,西郊雾江边见罢。”

说完,他没给她反驳的机会,自顾自地走了。

“哎?那我若是不去呢?”

她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随你来不来,我只候你这一日。”

他的声音远远飘入她耳中。

一晃五日,她坐在小几旁,拽着花房送来的插瓶腊梅。

“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她有些懊恼地揉了揉头发,“啊啊啊,拂云,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去哪?”

拂云搁下手中的热乳茶。

持盈凝着她好奇的神色,一时缄口。

她豁然发现,当自己不愿说的那一刻,便已经笃定她是想去的。

“我出去一趟,若有人来寻我,你就说我睡了,睡得不安稳,谁也不见。”

她抿了抿唇道。

她换了便于出行的骑装,并未命宋池备马,而是自己驾着小红,往西郊赶去。

待她赶到之时,已然是日暮。

她望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景致,心想:他说他会在这儿等自己,可如今自己来得这样晚,他定是走了。

她下了马,将小红系在树上,左右未见他人,微微叹了口气,正打算牵马折返时,却听见了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你还是来了。”

第60章 大梦初醒(六)

“你……”

她闻声转身, 望见那端坐在轮椅之上的男子。

他的青丝仅随意用发带束起,容色微微带着丝难以掩藏的疲态,却强撑着精神, 冲她微微一笑。

“你竟然没走。”她有些怔然, 开口道。

他抵着拳, 轻咳两声:“说只等你一日便就是一日,不会多,也不会少。”

“那我今日若是不来了呢?”她往他身侧走去, “瞧你这副病未痊愈的模样,难不成要等我到深夜吗?对了, 我怎么瞧着你……比上回见时, 更虚弱了些。”

他不会等至深夜的。

她若真不来, 他也会想法子把她骗过来。

他垂下眸, 想起前日里刚又取血喂了回蛊虫,难免面色不佳, 最终寻了个借口道:“无妨, 只是天冷,染了风寒。你的袖箭带了吗?”

“当然。”她自腰间将袖箭解下。

“你瞧前面的那颗树。”

他朝不远处的枯树扬了扬下巴。

冬叶枯黄凋零, 只余粗壮的树干和枝杈上已经鸟去巢空的窝暴露于天地之间。

“便把那鸟巢当做靶子吧。”

他抬手一发, 一支箭便直直射了进去, 震得枝杈抖了三抖。

他将袖箭递还给她。

“你本就善骑射,其实暗器与弓箭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看得都是一个准头, 只消姿势对了, 很快便能上手。”

“好。”她微微颔首, 旋即反应过来,有些狐疑道, “你怎么知道我善骑射?”

他的心猛地一跳,忙捏了个借口。

“哦,我曾听鲁伯说过你们春猎时的那场闹剧。”

贺秋与鲁伯颇为相熟,把这事情告知与他也是情理之中。

她疑虑稍消,只眯着眼睛望了望那鸟巢,模仿着他先前的动作,抬起手臂,绷得挺直,问道:“我该如何做?”

“勉强有些样子,可也不只有手臂要稳。弓箭射出之时,会回弹弦上,而袖箭少了那根弓弦,便会回震于人,故而腿脚要稳,身形要正,莫塌腰,莫前倾……”

他指点着她细微之处的不对,待她射出一箭后,见那支箭离鸟巢尚有一大段距离时便斜飞出去,最后一头扎在了草地上。

“你的手还是不够稳。”他道,“再来。”

又一连试了几箭,虽是一回比一回离鸟巢近一点,仍是无一支足以射中,直到她把箭筒中的几支都发了出去,颓然垂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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