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台藏娇(双重生)(88)
作者:风枕月
“不是我。”
持盈一愣,轻轻瞥了那女子一眼。
“赵小姐,莫在太子妃面前放肆。”
季珣冷声道。
原是英国公家的独女赵岚。
英国公亦是世代功勋,又是老来得女,自是千娇万宠般地长大,自然跋扈些。
“是她自己弄坏了,反嫁祸于我罢。”
她目光落向了跪在殿中的张芸芝,暗暗攥紧了手边的酒杯。
“你胡说!你以为她事事都如你这般轻易吗?想要什么便能有什么?你可知张姐姐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弄来的这地涌金莲?她托了我父亲的人,在南疆寻了数月!你可知她有多重视太后的寿宴?她特地定了这衣裳,从头到脚,甚至连头发丝,都是为此次宴席准备好了的!”
持盈定定凝着殿中已经灰败了的花朵,什么也没说。
“你说话呀,你是不是故意的?那时你与张姐姐的花曾比较过,见她的花比你开得繁盛,所以才故意毁了她的贺礼,害她出丑!”
自上次马场一事,她便知道张芸芝并非善类。
今日持盈本以为,她那般招摇,是想先她一步展示出地涌金莲,而后毁了她的,她便再无处可哭,才见招拆招,特命拂云将自己的花示与人前,再看管好,没曾想,她竟是要毁了她自己的。
是苦肉计么?
不,不对,苦肉计也是要苦主来心疼的,今日高位在座者,与她并不相熟。
那么……
“赵妹妹,你莫说了!”
张芸芝唤住赵姑娘,分外哀婉地瞥了一眼她与季珣,最终扑至太后的食案前叩首,连挽好的发髻都散落两分,一派楚楚可怜。
“娘娘,娘娘!是臣女无能,拿废花当作献寿之礼,冒犯了神佛,冒犯了天家!”
好一个张芸芝。
就算方才赵姑娘攀咬她,尚且只是善妒之名,经张芸芝口中说出,变成了冒犯神佛与天家,搅扰了太后寿宴。
这可是死罪。
太后端坐在席上,有心替她圆,忙抬手令嬷嬷去扶:“瞧你说的,这不过是一场意外。你的孝心哀家可见,哀家不会罚你的,快起来吧。”
“不,芸芝实在愧对天家,不敢起身。”
她哭得梨花带雨。
“姑娘此话怎讲?还是快快起身罢。”
嬷嬷抬手去扶,她却抵死不愿起身,只道:“其实,其实与那花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只蝶。”
张芸芝怯怯地瞥了季珣一眼。
“臣女听闻殿下喜欢收集世间各种稀有漂亮的蝴蝶,特命人搜罗来,打算献与殿下,可今日未开宴前比花时,太子妃娘娘便已不愿落臣女下风,臣女怕若是再将这蝴蝶献与殿下,太子妃娘娘便更不喜臣女了。故而,故而便命侍女收好了蝴蝶,不敢再进献……可没想到,这花还是……呜呜……”
另一个婢女补充道:“是啊……席间太子妃娘娘的女使可没离开贺礼半步,谁知道做了什么……”
持盈微眯双目,会心一笑。
合着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总算厘清了来龙去脉。
自马场一事后,张芸芝自然也看出来她行事谨慎,却并无害人之心。
她不知自何处打听到了她欲在太后宴上赠地涌金莲,于是重金托本就驻守南境的英国公府找寻。
寻到后,小心养护着,待到太后寿宴时故意张扬,惹持盈疑心要害自己,先是与她一同展示,再派拂云严加看管。
可她醉翁之意却不在酒,本就无谓这地涌金莲究竟能否献与太后,而是想借名株突然焚毁一事,向季珣示好表忠,再贬她攀比善妒。
没意思得紧。她想。
不过,她要如何利用自己的谨慎布局呢?
自己明明从未碰过那花……
对了,花期。
如今已是冬季,地涌金莲已开至末期,怎会有初盛之景?
关键定是出在这里。
只是她还不知道该如何作解。
张芸芝抽泣许久,终于抬起眼来,怯怯瞧了眼季珣,“殿下,那蝴蝶……”
言下之意再是清楚不过,便是问季珣那蝴蝶他收是不收。
殿中一片静寂,人人的目光皆聚于持盈与张家小姐身上,静候着太子殿下的定夺。
“孤不喜欢蝴蝶。”
他侧目看着持盈,期盼自她身上窥见一丝醋意,可却是没有。
她只静静坐在那里,好似他收与不收,都与她无甚干系。
“喜欢蝴蝶的,是她。”他凝着她,一字一句道,“你送她罢,她若开心,孤便也开心。”
张芸芝咬了咬唇,紧紧攥着裙摆,一时有些不甘。
可太子殿下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怎能不送呢?
她命婢女把那琉璃盒子交于持盈手中。
蝴蝶在其间上下纷飞,不似在冬季。
不似在冬季……
她蓦地睁大了些双眼。
季珣靠着暖池养育这些蝴蝶,出了暖池,它们便存活不了。
那么她呢?
她是靠什么?
能令本不在冬日里生长的蝴蝶翩跹起舞,能令本不在冬日盛开的地涌金莲粲然绽放?
她想,答案就在这只蝶里。
张芸芝这般栽赃于她,他本等着她斥责张家小姐,或是为自己辩解,不料她什么也没说,反倒弯了弯唇,扬起一抹笑来。
“这蝴蝶羽翼的颜色,同张小姐今日的穿着打扮竟一模一样,真不愧是赵小姐口中所言为今日宴席特地定的衣裳。这蝴蝶我收下了,多谢姑娘美意。”
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在张芸芝的脊梁骨上,望得她后脊生寒。
她方才说过,这蝴蝶本来是用于赠殿下的,太子妃偏要点出她的衣着与蝴蝶一般无二,不是明言她意在殿下吗?
她面上有些挂不住,慌忙把话题又引到那花上。
“只是这株地涌金莲……”说着,她的眼泪便又汹涌了出来,“还望殿下为太后娘娘做主!”
她这话算是把季珣推至了风口浪尖,眉宇间划过一丝不耐。
“孤有几句话想问你。”
如今陛下病重,他若是不管此事,便是不遵孝道,他若是替她袒护遮掩,又会给她添个恃宠而骄的骂名。
他不能就此放过这件事,反倒需要在众人心中埋下疑虑的种子,日后才好生根发芽。
“你带入席间的花,是生是败?”
“自然是生,席前诸位小姐都看过的!”
“孤问的不是那时,是你展示完,收起来后,装在这盒子里没打开时,它是生,还是败?”
“自然是生!”张芸芝眸中划过一缕慌张。
“如此。”他低眸笑了一瞬,吩咐道,“取一方石墨来。”
须臾,一方石墨便自宫人手中恭敬递上。
他磨了些石墨粉,起身均匀撒在了那红纸包着的木盒上,显现出几块杂乱的指印来。
“宋池,把拂云与这姑娘的侍女带下去比对,瞧瞧是谁动过这盒子。”
说着,他亲自搀扶起了张芸芝。
许是她跪得久,起身时腿软了一软,若非他撑得住,怕是已栽入了他的怀中。
“张家小姐,你若不信服孤的手下,不妨一同跟着去瞧瞧。”
“是……”她底气有些不足,只垂眸道。
宋池与张芸芝一应人等应声而去。
殿中一片静寂,众人一个个却神采奕奕,等着看接下来的大戏。
片刻,宋池带着张芸芝回到殿内,向他回禀道:“殿下,上面并无拂云姑娘的指印。”
“既然张小姐先前说装进去时仍是开着的,太子妃的人又并未动过,自然与她无干。”
他淡淡道。
持盈这时站起身来:“张小姐,看来这花的焚毁,与我并无干系,或许是它自己为要栽赃旁人而感到羞愧,在盒中自焚了。”
“纵然如此,那也是旁人烧了我的花!”张芸芝气得浑身发抖,“你怎么能这般胡说?”
赵岚忙扶住了张芸芝,对持盈道:“别急,是非公道自在人心。纵然不是你烧的,那也是在座之人里有心利用,想要挑拨你们二人的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