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台藏娇(双重生)(81)

作者:风枕月


“天色不早了,今日也来不及,不妨当做赔礼,请姑娘与鲁伯一同去酒楼吃酒罢。”他端坐在轮椅上,凝着那一筐沾着泥的萝卜,便知她今日午时吃得又是极为清淡的小菜,“鲁伯,快别挖萝卜了,珍馐美味随你去点。”

鲁伯抬首剜他一眼:“瞧不起老头子辛苦种的萝卜?”

“断无此意。只是还请您赏脸,与我们一同吃酒去。”

他笑着学寻常门生的模样,同鲁伯做了个揖。

她见此温馨之景,难得弯了眼睛,露出些许笑意。

鲁伯净了手,与王时共乘一辆马车,而她仍由宋池相护,分别往酒楼驶去。

王时订了京城最繁华的酒楼雅间,清净无人,往窗外看便是京都街市,另一头则是辽阔湖水,湖水的另一端,则恰是宫城。

一行人一同落座,包括拂云与宋池。

她难得能这般不分身份不受拘束地与人一同吃席,略显开怀地望着楼外形形色色的百姓。

正瞧着,只觉得有物件敲了敲自己的手臂,回首却见是王时将食单递了来。

“在下不知姑娘喜欢什么,还望姑娘自己挑吧。”

“我都可以。”她摆摆手推辞。

“鲁伯是湘西人,他点的菜多是辣口,姑娘自幼长在京都,怕是吃不惯的。”

“我这些时日也觉得口中寡淡无味,吃些辣的也好。”

拂云闻言,念及她有身孕,一时有些着急。

她拽了拽一旁宋池,耳语道:“你同王公子说一声,姑娘她如今不宜吃辣……”

可没等拂云嘱咐完,王时便同身旁的侍者点了几个菜,悉数都是持盈从前爱吃的,末了,将食单递给拂云道:“姑娘点吧。”

拂云眸中有些惊喜,道:“公子竟同我家姑娘口味一样呢!”

“是吗?那可真是巧了,许是京都呆久之人,连口味都会相似罢。”他笑意浅浅。

她却垂了眸,不动声色地望向窗外发呆。

其实不是的。

她一贯喜欢吃甜口,但她知道,季珣偏爱清淡。

她从前仰慕他,喜欢有样学样,宫宴上便总挑着清淡的菜吃,连贵妃都不知道她其实是喜欢吃甜的。

那时她幼稚的紧,总以为什么都一样,便是天定的缘分。

龙生九子,尚有不同,更遑论偌大京都。

天色渐渐沉黯,街市上亮起灯烛,一行人渐至酒足饭饱。

她已许久没这样热闹畅快,无所顾忌地吃上一顿饭了,正要起身拜别王时与鲁伯,折返宫中,刚起身,却见王时登时变了脸色,旋即将她一把拉至身边。

“小心!”

第54章 误落尘网(七)

她一个不稳, 往王时身旁栽去,只觉得一缕滚烫的风自耳旁擦过,灼了她的耳廓。

“嘶……”

她抬手摸了摸耳朵, 见指尖有一抹极淡的血痕。

应是破了皮。

随着那道破空之音, 一支燃着火的箭矢“咻”地扎在了雅间的房门口, 明纸糊的雕花门登时窜起了火焰。

“抓活的。”

“去救火!”

两道声音一急一静,自她与王时处响起。

她垂眸瞧了瞧一旁坐着的男子,一时不知他是在吩咐何人。

紧接着, 窗外又是咻咻数箭飞来,落在地板与屋内装饰用的摆架上。摆架本就多是书画, 经火这么一点, “蹭”地便燃上了一旁的帘子, 火势登时蔓延开来。

宋池见耽搁不得, 忙飞身自另一边临水的窗子出去。

不能再有箭矢射进屋内了!

她为保众人安全,挣开王时的手, 弯身自窗沿下倚靠着走过去, 又有数支箭险险擦过,“砰”地一声, 她干脆冒险去关了临街的窗子, 以窗为盾, 那再射来的箭便扎在了外头。

可虽没了箭,火却已然燃起来了。

“走水啦!走水啦!”

“来人呐,有刺客!有人当街纵火啦!”

外头叫嚷之声不止, 街上行人四处乱窜, 鲁伯神情严肃道:“咱们暂时出不去了, 我观察了这里的房屋结构,咱们往那处墙角站好, 等人来救火。”

屋内几人被火势逼至了墙角,满室浓烟滚滚,渐渐遮蔽了她的视线。

她紧紧攥着王时轮椅的扶手,静听着外间的响动。

突然一声惨叫响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而后便是水桶坠地,水花四溅泼洒而出的声音。

她心中一坠。

“外间还有刺客阻人救火,看来他们想将我们困死在这里!”

“拂云——”她自腰间扯下白玉禁步,隔着浓烟,塞入拂云手中,“你去街上寻巡防营的官兵,告诉他们太子妃在此处。”

“太子妃,您也会水的,您同奴婢一同走!”拂云焦急道。

鲁伯附和道:“是啊!您赶紧走吧!

她不能走!

死两个名不见经传之人,官府或许会不闻不问,可若是她在这儿,碍于季珣的面子,他们不敢不来。

“不行!”她当即回绝,旋即寻了个分外合理的说辞,“不是我非要与你们同生共死,此次俨然是一场计划周密的刺杀,他们定知道我的衣着打扮。而拂云只是女使,穿得同这酒楼里的寻常富贵食客无二,他们不会额外留心!你瞧——”

她望着池中因火势而惊慌跳水的零散食客,屋中的浓烟渐渐呛入她的嗓子。

“咳咳……他们并没有杀这些人,却阻人来取水救我们!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定是见了太子殿下的车马停在这酒楼,才试图冒险当街行刺……咳咳,我在这儿,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敢贸然攻进来,可我与你一同下水,反倒会即刻惹来杀身之祸!”

她把拂云推向窗边。

“快走罢,多一人离开,我们也便多一分生机,我们在这儿等你。”

拂云泪眼婆娑地回身看她,咬了咬唇,转身跳进了水中。

她忙自席面上摸到先前吃剩的茶水,分别浇在屋内三人的衣袍上。

“没别的法子了,暂用它掩住口鼻,滤一滤烟罢。”

屋内已满是黑烟,她蹲下身子,缩在墙角,用沾了茶水的衣裙捂住了口鼻。

她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便是尽人事,听天命。

透过重重烟雾,她看见了他尾指上的那颗小痣。

似乎自事发之后,他便没有说话,大概是在想些什么。

“你心中大抵知道是谁?对吗?你今日来晚,是不是也与他们有关系?”

她的嗓音有些闷哑。

她心中不安,便总想同人说一说话。

他并未说话,却好似心有灵犀一般,挪开了始终搁在轮椅上的手,挡在了她的头顶,为她遮挡着时不时落下来的墙屑。

她不禁有些感激。

另一头的门楣率先被火烧得砸了下来,落在本就燃着的摆架上,摆架彻底崩裂,与门楣一起噼里啪啦地砸了一地。

火势腾地再起。

她看得心悸,不禁往墙角缩得更紧,抬眸时,却望进了一双映着火焰的眸子。

他似乎在用眼神告诉她,别害怕。

可神奇的是,她凝着那双眼瞳,竟渐渐镇定了下来。

“轰”地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倾塌了。

她瞪圆了眼睛,眼见房门带着火啪地铺落在地上,一时惊叫出了声。

“孩子别怕,你在的位置是酒楼的承重处,咳咳……要塌也是最晚塌的!”鲁伯安抚她道。

她瞪圆了眼睛,只瞧着大门跌落在地面时溅起几尺高的金色火星,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裹挟着层层热气与黑浪,朝他们席卷而来。

火光虽还未烧至她身上,她额上,脖颈,后背,早已是汗水涔涔。

她不禁去抚上小腹。

她从前对这个孩子,确实可有可无,可如今生死存亡之际,竟希望他有朝一日可以见一见这个世界,而不是同她一起死在这里。

“殿下在那儿!”

她听见了自远处传来的声音。

能救他们的人来了……他们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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