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台藏娇(双重生)(31)

作者:风枕月


无奈之下, 他将蝴蝶制成标本,粘在画卷上, 又耗时数月,为她添上花草山水,绘了幅百蝶图。

他知晓叶贵妃一向不喜她与皇后一党沾上关系,怕自己无端送礼,平白给她招去麻烦,特地遣了宫人,以陛下名义相赠。

可听宫人回禀时,却得知她一打开那画卷,便将画丢在地上,吓得哭了起来。

此后,她无事便再也不去御花园中戏蝶。

想到这儿,他忽然从心底对自己感到失望。

他果然自小便不是一个善于讨人欢心的孩子,以至于父皇母后都厌弃他,长大后,便更不会长成讨心上人欢心的郎君。

他似乎……从未让她真正安乐过。

上一世,她无数次明里暗里同自己表达心意,自己偏偏视若不见,自以为是地为她选了夫君。

他以为,她不能同自己在一起,便该嫁给世间一等一的男子。可那男子坐上了至高之巅,却将他的阿盈丢进了尘埃里。

重活一世,他本想成全她的心意,却发现她所托之人,并非能真正护她周全。

除了他,没有人能真正护着她。

他的手指微微攥紧。

她合该留在他身边,由他细心捧着,再不容他人染指。

“殿下。”宋池的声音响在屏风外。

他回过神,端起茶盏,浅浅抿一口。

日光照窗,落在他的侧颜上,半明半暗。

“说吧。”

“臣去往尚食局的时候,今日给公主做点心的宫人……已经不见了。不过,臣的手下抓住了来给公主传信的,正是娘娘宫中新来的宫人。”

“不见了?”他轻蔑一笑,“怕不是死了,死要见尸。还有,纵然他死了,那这糕点方子是谁递的,是谁采买的蛇床子,是谁收买了他,通通给孤查清楚,抓起来。”

“是。”

他拂袖起身。

“孤去凤仪殿一趟。”

皇后斜倚在榻上生闷气,不远处,贺风跪在地上,唯唯诺诺。

见他踱步而来,皇后略略端直了些身子。

本以为季珣是来反省认错,谁料他开口便道:“他怎么还跪在这儿?拖下去。”

贺风涕泗横流:“殿下,殿下,臣错了!姑母,姑母救我!”

皇后砸下去一盘果子,嚷道:“你们都给本宫退下!”

“是……”

宫人纷纷噤声而去。

季珣知她是在乎颜面,待殿内再无外人时,他才转身同贺风道:“你将今日之事细细讲来,孤就考虑饶你不死。”

贺风抬首瞧了瞧他,又瞧了瞧皇后,跪着往他那处靠,一把抱住他的腿。

“今日姑母听见赐婚一事,便喊了臣来,说……说……”

“说什么?”他沉下脸色,有些不耐。

“说贺隨兄长与五公主不是良配,又问臣,问臣喜不喜欢五公主……”

他微眯了双眸,“那你可喜欢?”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五公主貌美,性子又不似二公主那般骄纵,且二公主是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臣不敢高攀,五公主对臣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话听得季珣面色铁青,干脆将他踹倒在一旁。

季思虞金尊玉贵,难道持盈便是蓬门荆布?

贺风不敢高攀她,倒是敢觊觎他的阿盈?

这背后定少不了母后的教唆与授意!

他抬眸对贺皇后道:“所以母后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去陷害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母后,你也是女子!”

贺皇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珣儿,你不要太过放肆!是她甘愿独身赴约!是她被他自愿抱入温流阁中不做反抗!是她自己贪嘴,偏要吃下那点心!她若是克己守礼,今日之事也不会发生了!”

他只冷冷道:“哦?儿臣可从没提起过她今日食了何物,母后这是不打自招!母后赠她的点心拿蛇床子为引,辅以酒香遮掩,惹她微醺,又特意引她走完满是依兰树的宫道,让她身中迷情,好借贺风之名毁她清白!若不是儿臣去的及时,她……”

他想起她脖颈上的那道浅痕,心仿佛被狠狠划了一刀,而后痛意便自五脏六腑蔓延开来。

“她或许就死了!即便不死,也会被逼着嫁给贺风这个废物,彻底遂了母后的愿!”

“你……”贺皇后一滞,猛地坐下,簪着的金凤步摇狠狠一晃,“珣儿!你不要屡屡向着外人!”

“母后言重了,天下人皆是孤的子民,何来内人外人之分?”

大殿内一时静寂,贺风看着母子针锋相对,连大气也不敢喘。

“你以为本宫是为了什么?本宫还不是为了苦苦维持贺府!还不是为了你!若无贺家助力,你能安居储君之位至今?”

“可你也不该算计她!”

这是他的底线。

贺皇后闭了闭目:“你不是不知道,贺家嫡系,除了你那两位妹妹,都是扶不起的阿斗,你舅舅早已有让九安承袭家主之意。”

“可家主不该耽于情爱,正如国君不该沉溺一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

“你二人自小亲如手足……她……”

“她自幼被接进宫中教养,为得便是日后和亲。九安需要的是一个能给贺家助力的妻子,需要的是一个能为他料理家宅的主母!本宫不知你昨夜同陛下说了什么,才得了这样一道圣旨,但只要本宫活着一日,绝不会同意九安娶她为妻!”

他眸色沉沉。

如今他也不想了。

世家大族成婚,从来不是两人之事,贺九安若摆不平家中,持盈将来注定要吃苦头。

他不愿看她嫁过去遭人白眼。

正如蝴蝶不能活在冰窟里。

“孤也不管你们怎么想,但只要孤在这个位置上坐一日,便不会由着旁人伤害她。”他下了最后通牒,转头对贺风道,“孤说过饶你不死,但你性子软弱,任人拿捏,便去边关历练罢,无诏不得回京。”

贺风瞪大了双眼。

边关可是叶氏地盘,叶贺素为政敌,他去了,岂不是生不如死?

“表兄,表兄,殿下,殿下!”

他一路爬着求他,可他却再没理睬,径直出了殿门。

一个计划在季珣心中缓缓成型。

*

斜暮给春枝镀上一层灿金,明霞的余光半染天边。

持盈醒来时,已褪去心间燥热,迎着窗外温柔晚风,觉得有些恍然。

寝殿内只有她一人,身上已被换了身干净的寝衣,她自被褥里起身,任由青丝四散,抬首抚了抚嘴唇。

先前发生的种种仍历历在目。

那时,他就在此处紧紧抱着她,吻得她喘不过气,而母妃就在门外,还以为他在妥帖照顾。

这“照顾”还真是难忘,早晨刚接了指婚,午后便同旁人行了如此出格之举……

她想着,只觉得脸又烧了起来,干脆埋在臂弯里,蜷了蜷缩在被中的脚趾,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她就知道,不离他远一些,早晚会出事。

拂云轻轻推开殿门,蹑手蹑脚走了进来,见她起身,忙来关怀:“公主,您醒啦?您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埋在被子里?呀……您脸怎么这么红,药还没解吗……”

“哎呀,不是……我,我不能告诉你。”

殿外,征得叶贵妃同意的季珣已带着药走至了她的寝殿门口,屋内少女的娇嗔不偏不倚地落入他的耳中。

他驻足门前,静静听着。

“为什么呀?不舒服就该找太医……”

“不许去!”

是衣料摩挲之声,应当是她拉回了拂云。

“我谁都不见,包括……那个谁。”

“谁?”拂云一头雾水。

“太子殿下。”持盈想起他,微微嘟起嘴来,“若他来寻我,就说我已经睡下了,不见!”

他将少女委屈巴巴的娇媚语调听得一清二楚,眼底不自觉染上笑意。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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