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台藏娇(双重生)(107)
作者:风枕月
贺太后权衡一番,“你……你可扮做我宫中采办的宫人,随着车马一同出宫去。”
她心里忽然一阵释然,道:“如此,咱们各自珍重。”
第67章 柳暗花明(一)
因着这些日子季珣谁都不见, 也许久不曾来看过她,清凉殿早已无甚关注。
她如今已作宫人打扮,正拜别如今的叶贵太妃。
叶贵太妃正拉着她的手, 有些依依不舍:“你这一走, 此生还不知能否再见。”
自宫中生了这样多的事情, 叶贵太妃的性子被磨软了许多,两人相依相伴的时日,待她也较从前亲近不少。
持盈反握了握她的手, 安抚道:“不管我今后在何处,心中总是会记挂您的。如今瑾弟弟年纪尚小, 待他长大成人, 当个闲散王爷, 将您接出宫中安养, 许还有再见的时日。”
叶贵太妃闻言撇过脸去,抹掉了眼角的泪珠。
“也罢, 女大不中留, 你我总有分别的一日,我养你一场, 也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罢了。但我知道, 你在这宫中是不快乐的, 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拂云亦换好了太后宫中的宫装,在一旁催促道:“公主, 时辰到了, 咱们也该去与她们会合, 若是再晚些,出入宫门的时辰与从前对不大上, 难免会惹人起疑的。”
叶太贵妃牵起她往殿门处走。
“拂云考虑得对,有她陪着你,我也就放心些,快走罢。”
她将她两人送至殿门前,将人轻轻推了出去,本想绝情一些转身离开,却又忍不住地回望。
持盈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心中不免泛起一丝酸涩。
她轻声开口,声音有些哑:“母妃,就此别过,万望珍重。”
她唤了她母妃。
持盈是由她带入宫中教养,并非亲生,故而甚少唤她母妃,大多数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地唤她贵妃娘娘。
听见这声含着哭腔的母妃,叶贵太妃再忍不住,转过身急走几步,一把拥住持盈,抱了片刻,又霎时松开手来。
“快走罢。”
她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回了殿中。
持盈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内心亦是五味杂陈,只待她将殿门叩上,才颇有些怅然地转身,对拂云道:“咱们走罢。”
那头,叶贵太妃的背抵在门上,良久,微微偏过头来,将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透过这条细微的小缝,目送她上了贺太后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她和拂云窝在马车里,心中忐忑,听着马蹄哒哒声响,不由得想起了小红。
那是她此生唯一一匹仅属于她自己的马儿,可是如今也无法带出这皇宫了。
何止马儿,她连与她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也无法带出宫去。
拂云看出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宽慰道:“公主可是想起小殿下了?”
“是啊。”她强撑起一抹笑容,“从前总觉得自己孑然一身,可以一走了之,但真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却忽然发现自己心中竟有如此多难以放下之事。许是在宫中呆久了,舍弃这里,就如同舍弃了从前的自己。”
说话间,马车已将要行至宫门。
她这一出宫,此生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一把握住拂云的手。
“你说,我是不是待那孩子太残忍了些,才令他一出世,便没了生身母亲。”
马车悠悠行至街上,已经隐约有小贩的叫卖之声传来。
“公主可千万别这样想。”拂云牢牢反握住她的手,“您是知道您在宫中艰难,小殿下跟着您,日后定会受苦。您这一走,将他托付给太皇太后,分明是给了他最安稳也最荣华的所在,太皇太后仁善,定会将小殿下教养成一个正人君子。”
两人听着马车外逐渐喧闹的烟火人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你跟着我一同走,可会后悔?”
拂云摇摇头:“奴婢自小就跟着公主,公主去哪儿,奴婢都能陪着,只要公主不嫌弃。公主可有想过,咱们今后去哪儿生活?”
“我早就想过了,去北境罢。”她沉吟道。
“北境?我还以为您要南下,好游山玩水呢。”拂云有些讶异。
她摇了摇头:“傻子,咱们此行可不是来玩的,是要好好过日子的。”
“可是南方也能过日子啊,咱们可以去绣坊,可以去画院,公主总是更适应南边气候。”
“若你是陛下,发现我不在宫中了,会去哪儿寻我?”她浅笑着看拂云。
“江……江南罢。”拂云挠了挠头道。
“对。”她颔首,“正因人人觉得我应会去江南,我才要反其道而行之。咱们到了北境,安顿下来,再寻个兵器行营生便是。”
其实原因她没全然道出。
她欲往北境,一是因为不愿被季珣寻到,二则是因她知晓北燕日后必有战事。
她自无名处学了不少机关暗器的造法,不能白白浪费了。
若是思虞姐姐执意要嫁往北燕,早晚会发觉周辞的利用,她帮衬思虞的同时,也能借思虞之便复仇。
“好!”拂云轻快应下,唇边挂起一双浅浅梨涡,“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反正奴婢只同公主在一处。”
“对了,以后在外面,可要改一改口,莫要再唤我公主。若你不介意……便唤我阿姐吧。至于名字嘛,你就随我姓叶,如何?”
“真,真的可以吗?奴婢今后可以唤您阿姐?”拂云眼中含着些小小雀跃。
“自然可以。”持盈倾身去轻轻抱了抱她,“以后你我相依为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啦。”
微风吹起了车帘一角,吹散了些暑热之气,马车刚好路过那条她已走了数次的长街。
拂云忽想起了什么,问道:“公主,那个地方……您不去作别吗?”
她想起王时与鲁伯,眸色微黯了黯。
“不去了。”
那夜一事,她已看得很清楚。
王时此人,并非不知她待他有些微不同,可他偏偏狡猾得很,既不与她割席,又不与她坦诚,拿捏着她那几分游移的心念,却仍听命于季珣,以教她袖箭为名,将她骗出宫去,好让季珣再无后顾之忧。
在他的世界里,她那些不能示与人前的心思,不过是他循规蹈矩的生活中一抹调剂之色。
他会义无反顾地救她,也会毫无保留地授她,却不能奋不顾身地爱她。
如此,再见面的话,岂非徒添悲伤?
还是不见了罢。
*
季珣醒来的时候,已不知过了多少日。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养心殿床榻的帷帐,心中忽然一慌。
她生产时望着的,也是同一片纱缎,那时她是否会觉得身旁无人,颇为凄凉呢?
那日他取血过多,他昏迷了数日,全凭方归云吊着药将他救了回来,故而他从头到尾都没顾得上去瞧她。
他还不曾见过他们的孩子。
他突然很想去抱一抱她。
说做就做,他撑起身子,翻下床来。
宋池听见了其间响动,忙推门入内,见他坐在床前,险些喜极而泣。
“陛下,您终于醒了,您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传膳?”
“她呢?她如何了?”他哑声道。
陛下素来把娘娘看得极重,故而宋池也并不意外。
“娘娘应还在清凉殿呢。自上次太后娘娘为难之后,便再也不曾相扰。”
“母后趁朕昏迷的时候,曾为难过她?”
他不自觉凝起眉心。
“是啊……那日宫人来请您,我只按着您的吩咐打发了。听说是有人告娘娘与贺大人私通,小殿下血脉不正一事。”
“不过还好,有惊无险,最后太后娘娘处置了那个婢子,放娘娘回清凉殿了。”宋池回忆着几日前的细节,“哦,不过后来,娘娘说她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亲自照看小殿下,便托付给了太皇太后。”
“皇祖母?”他阖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微微叹了口气,“也好,你为朕更衣,朕去瞧一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