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琛八风不动地站在门口，面色严肃。

军医探出脑袋向门外看了看：“您的搭档在哪？”

“我在这里。”顾奕站在门口朝军医打了个招呼，他和别虫说话的时候，嘴角总是噙着一股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这名军医能够明确从对方的脸上看到笑容，但总觉得这股笑意深处隐藏着一股冷意。这明明应该是他见到顾奕的第一面，却有一种他们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很多次的感受。

就好像在很久以前，也有那么一位长官会用这种一模一样的眼神着看他。而这种虫看似很好相处，实则最难对付，因为他们非常善于伪装，且异常能忍。

“噢，是这样的，”亚雌随和地笑了笑，抓起全息板上的笔，在面前划了两下，就见上面立刻分割出一张全息单子，飞落到凌琛的面前。

凌琛接过全息单。

“刚刚接到上级消息，说要上将全方位和您的搭档做一个检查，我算了一下，也不多，就四项，分别是精神力的对接和相容，信息素体外共存，以及——体内共存。”

“等等——”顾奕突然打断军医的话，他感觉自己好像根本没听懂，“体内共存是个什么项目？”

军医啊了一声：“那个啊，就是测试雄虫信息素在雌虫体内的留存情况，会不会产生过敏之类的，简单来说就是需要阁下用尾勾刺破上将的皮肤，并注入信息素，不用多，一点点就足够了。”他说着，侧身给对面的两虫让了一下位置。

顾奕这才得以看见房间内的景象。

室内灯光很暗，厚重的落地窗帘紧紧地将外界光线遮住，正中的位置摆着一张柔软的双虫椅，旁边置放着一只正在运作的机器，时不时还会发出“嘀嘀”的声响。

亚雌提起一抹笑容：“两位长官等会儿需要坐在这张椅子上跟随机器的提示音进行测试，同时外面会有专业的负责虫员帮你们分析数据，由于精神测试最适合在安静的环境下进行，而信息素注入涉及个虫隐私，所以全程需要你们自行完成。”

话音落下，顾奕抽了抽嘴角，抬头看向旁边面无表情的上将。

这都已经涉及到个虫隐私了，他真的不觉得自己和凌琛熟悉到连隐私都可以分享的地步。

“所以没办法。”金发亚雌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们是搭档，就是特殊关系。”

“好，我知道了。”凌琛突然开口。

顾奕转头冲凌琛呵呵一笑，特别温和地说：“上将，你知道吗，除了我的雌父，以及洗手间，我还从未在别虫面前脱过裤子。”

凌琛脸都硬了：“我知道。”

“……”

第7章

“你们准备好了吗？”军医问。

凌琛朝军医点了点头，然后抬脚进了房间。

顾奕后脚跟了进去。

随着咔哒一声落锁响起，屋内所有的陈设都暗了下来。

顾奕被这压抑的气氛搞得有点不适应，开口问道：“这里怎么这么黑？”

不远处传来凌琛的声音：“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

“什么？”顾奕问。

“当视觉出现障碍时，你的其它感官就会变得非常敏锐，所以一般精神测试都会尽量选择黑暗的地方。”

两虫说话间，顾奕扭头，就看见凌琛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五官隐没在昏暗的阴影里，深邃立体。

房间内的环境十分安静，只有机器偶尔发出的嘀嘀声。

过了几秒钟，就听凌琛低沉地压着声音：“过来吧。”

顾奕抬脚走向这名上将。

凌琛朝旁边的空位看了一眼：“坐。”

顾奕坐在了上将旁边。

机器里传来一阵合成语音：“现在进入精神力对接测试，请双方释放精神力，并尝试对接。”

两虫缓慢而稳定地将自己的精神力释放出来。

那一刻，凌琛明确能感受到顾奕的精神力后缩了一下。他缓缓睁开眼，“你怕我？”

“没有，长官。”顾奕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只是……第一次接触异性的精神力，有些不太适应。”

空气沉寂了两秒。

过了一会儿，顾奕再次开口：“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上将……您之前有没有接触过雄虫的精神力？”

谁知凌琛冷不丁反问一句：“那你觉得我像那种会谈恋爱的虫吗？”

顾奕有些懵，他抬眼向凌琛看过去，正看见一双沉冷的眸子，结合凌琛之前的所作所为，他还真没看出来这个家伙还有这种潜质。

于是他说：“不像。”

谁知凌琛竟盯着他轻笑一声：“是不像。”

顾奕：“……”

“如果觉得紧张，就闭上眼睛。”凌琛声音像一片羽毛，很轻很轻。

顾奕闭上眼。下一秒，双方的精神力蓦地冲撞在了一起。

凌琛的肩膀颤了一下，他能感受到那股精神力里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这个家伙外表看起来温和亲切，实则狠戾十足。

那一刻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某位军官的影子，也是像这样带着一股狠劲。但很快这种想法便被忽略了，因为他突然发现对方的身体有些颤抖。

“放松点儿。”凌琛稳住差点被冲乱的呼吸，“我不会伤害你。”

顾奕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一层汗。

是了，他之前总是在潜意识里想要反抗凌琛的精神力，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没必要再那么紧张。

这时，旁边的机器再次发出声音：“现在进行第二环节，精神海引导。”

顾奕按部就班地跟随凌琛的引导进入他的精神海，逐渐抵达终点。

过了大概四五秒的时间，测试终于迎来尾声，而就在那瞬间，凌琛的精神海竟意外汹涌了起来，突如其来的情况让顾奕措手不及，浪潮将他的精神力冲得四处飘荡。

顾奕睁开眼，正看见凌琛急促地喘着气。

这是应激反应导致的精神力短暂波动，一般出现于雌虫第一次接触雄虫精神力的时候，解决办法也很简单，只需要帮他梳理一下就可以了。

顾奕想都没想就直接深入了凌琛的精神海。

与此同时，凌琛忽然感觉到顾奕的动作，下意识地就想停止精神对接——但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得努力控制自己平静下来，一旦他不小心失控，对方就会同时看到他的回忆。

可意外就发生在双方精神体发生触碰的一瞬间，酥麻的感觉像奔腾的火焰，直击凌琛的内心，随即他的脑海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啪”地断了——

刹那间，一段过往的画面同时出现在了顾奕的眼前。

此时他正坐在银翼基地的会议厅里，周围都是一众高级军官。

好巧不巧地，在凌琛的这段记忆中，上辈子的顾奕也坐在他的对面。

那时的顾奕身着白色指挥官制服，居高临下地笑了过来，一开口便是那句气死虫不偿命的调调：“看来凌上将对此很不满？不过也没办法，这件事是我刚刚花了三天才决定好的，让您负责本次战役的后勤保障。”

那笑容看上去和蔼可亲。而让一个资质和战功都数一数二的高级军官去做后勤，还有什么比这更损？

果然，下一秒，凌琛从座位上站起来，啪地将手里的文件摔在桌面上，接着当着众虫的面离开了会议室。

记忆到这里中断了，紧接着便是下一个场景。

此时的凌琛手里拿着一份处决书，向战舰的金属窗外看了一眼，漫天繁星悬挂当空，窗外是声势浩大的联盟机甲群。

他回过头，正看见身着指挥官制服的顾上将站在面前。

看到这个熟悉的环境，顾奕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那天应该是他被枪击的前一天，他在自己的战舰里遇到了凌琛。

凌琛淡淡将文件递过去：“这上面提到你多次滥用职权批准星盗偷渡过境，甚至纵容了相当一批违禁物进入第一星系，所以那些虫给了你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