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皇帝被迫内卷(107)

作者:贺端阳
负在身后的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给上好的衣料留下了鲜明的褶皱。

“陛下,”见齐子元还站在原地,陈敬低头朝他脚下看去,“您的脚踝没事吧?”

“没事,”齐子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又缓缓吐出,“母后要到主殿了,我们快些走吧。”

看着他走了几步,确实没见有什么不适,陈敬这才放下心来,快步跟了上去。

第九十三章

作为一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当代大学生,齐子元自然是不信神佛的,算上穿越前的十八年,到寺庙里奉香也是人生中的头一次,却在迈进殿门的那一瞬不自觉的被四下里安静到有些沉重的气氛所感染,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极难用言语能形容的了的画面,不管是高大威严的佛像,又或者是缭绕的香雾,还有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回荡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木鱼声,都给齐子元这个无神论者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有那么一瞬,他突然就能够理解,为何有人会寄希望于这些冷冰冰的佛像,尤其是当他抬起头凝视着那栩栩如生的佛像时,竟真的从那双本该无神的眼底看出了一丝悲悯。

也难怪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尊贵如周太后也还是要不辞辛劳地到这山林间奉上一炷香。

虽然没有许多繁琐的流程,但为了保证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几个人的安危,宿卫早早地将净尘寺上下肃清了一遍,屏退了无关人员,只留下一位年迈的僧人守在佛像前,全程陪着三人献香祈愿。

怀揣着好奇和敬畏,齐子元在那僧人的引导下献了香,而后跪在了佛像前正中的软垫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别人跪拜神佛皆是心中有所求,可他跪在这里,却只想享受在这一刻难得的安宁。心念微动,他缓缓睁开眼,微仰头凝视着高高在上的佛像,许久之后,才慢慢躬下身子叩了首。

齐子元素来是个乐天知命的,所以也没有什么想为自己求的,但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也难免想要试上一试,于是思来想去到最后,终还是闭上了眼睛,在心中悄悄地许愿——若这天地间真的有神佛,就希望可以保佑同在殿中的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最重要的那两个人此生平安康健,顺遂无虞。

一个十分简短的愿望,齐子元却思索了良久,等他再睁开眼,身边的二人已经尽悉起身,左手边周太后正仰着头看着佛像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右手边的齐让……

殿内光线昏暗,齐子元却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一眨不眨地落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齐让信不信神佛,但在这样的场景下,人的反应是做不得假的吧,虽然有诸多不得已,这人的注意力却还是放在了自己身上……先前从心底涌起的委屈突然间就消散了个干净。

相处的模式或许是要改变的,但齐让还是记忆里的齐让,这点是不会变的。

齐子元微垂眼帘,将眼底的笑意掩藏,扶着陈敬的手臂慢慢站直身体,朝站在佛像前的僧人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仍立于佛像前的周太后:“母后,已让人提前备下了斋饭,现在过去吗?”

周太后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回身,反而是向前走了两步,摘下那条一直戴在手腕上的翡翠佛珠,放在了香案上。

齐子元微怔,低低开口唤了她一声,却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

因着对周济桓的憎恶,齐子元自然是不愿意周太后再与他有丝毫的关联的,但眼瞧着她的举动,却不由自主地担忧。

“既是在这里开光,便让它归于这里吧,”周太后久久地看着那佛珠,许久之后才终于回过身,朝着齐子元露出一个格外温柔的笑容,“去吃斋饭吧。”

齐子元朝香案上看了一眼,而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上前扶住了周太后的手臂:“好。”

上一次母子三人一起用膳还是除夕夜,时隔大半年的时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也换了地点,但再坐在一起的时候,却还是似曾相识的氛围。

其实周太后对齐让的忌惮和防备早已在这大半年里齐子的成长中逐渐地消散,但相差不过十余岁的继母子关系注定了让他们没办法像亲生母子一样亲近,纵使再无恶意,也只能勉强维持着皇家的周全和体面——若是早些时候,和二人关系都发生了突飞猛进变化的齐子元还能在中间调节一下气氛,偏偏按照当下的境况,他和齐让也不好有太多的互动。

于是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除了一些故意而为之的关切,多余的话都没说上几句。所幸的是这顿斋饭远远超过了齐子元的期待,清淡简单的菜式也能做得色香味俱佳,倒让本打算为了周太后随意将就几口的他吃的心满意足。

因为没有过多的交流,一顿饭吃完也不过刚过午时,因着其后没有宴筵,也不急着赶回皇城,时间充裕不说,又顾及到周太后的身体,齐子元便做了决定,在净尘寺暂歇一阵再动身回皇城。

说是要暂歇,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前几日休养的太好,明明天不亮就起床,一路折腾了这小半日,齐子元却没有丁点睡意,贴心地将周太后送进了歇息的寮房后,便带着陈敬和一众随侍护卫,百无聊赖地在寺里转了起来。

正午的阳光正耀眼,孜孜不倦地炙烤着大地,山间虽然凉爽,走了一会,齐子元前额还是沁出了汗,身上的衣料也逐渐的被汗水浸湿。

陈敬素来细心,眼见他如此,便放慢了脚步想着找一处能遮阴的地方歇息,而后就瞧见了不远处树林间的凉亭,还有安坐在其中的齐让。

“陛下……”陈敬脚步微顿,下意识朝身后看了看,才小声提醒道,“太上皇在里面。”

“朕知道,”齐子元说着话,轻轻哼了一声,转过视线看向陈敬,声音微扬,“怎么,皇兄在的地方,朕就去不得吗?”

陈敬连忙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陛下愿意,想去哪里都是可以的。”

“那朕今日就要去这座亭子,”齐子元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敬一眼,“你们都在这儿等着,不要打扰朕。”

陈敬立时应了声:“是!”

倒不是对身边的内侍和近卫不信任,只是这偌大的净尘寺里未必就没混进几个有心之人,因而一路进到那凉亭里,齐子元都绷着一张脸,直到确定四下里再没旁人能听见自己说话,才悄悄地舒了口气,低低开口:“皇兄……”

“怎么没去休息,”齐让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若离得近了,就可以从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底看见分明的关切,他端坐在石凳上,抬眼将齐子元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声音放得极轻,“脚踝没事吧?”

“脚踝?”齐子元愣了一下才想起奉香前自己踩空的事,连忙回道,“没事,就是当时分了心不小心踩空了,还好有皇兄在。”

“其实当时我也有分心,”齐让弯了眼睛,“还好是分到了你身上。”

纵使有很多事已经是心知肚明的,蓦地从齐让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齐子元还是不由睁大了眼睛,语气里是分明的难以置信:“皇兄?”

“我就是有些不太习惯,”齐让自嘲一般笑了一声,朝着对面的石凳抬了抬下颌,“难得寻了机会,坐一会,好好说会话。”

“好,”齐子元依言坐了下来,朝四下里看了一圈,才又将目光转回到齐让身上,“皇兄好像瘦了。”

“才几日,”齐让弯了眼睛,目光几乎是凝在齐子元脸上,“哪就瘦得那么快?”

“才几日吗?”齐子元撇了撇嘴,语气里带了惆怅,“就是快马加鞭的赶路,孙朝也得还有几日才能到北关……也不知道布完这盘棋还要多久?”

“是要费些时日,”齐让轻声道,“但若最后的结果是好的,这一切便都值得。”

齐子元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到底是场景不合适,即使知道四下里无人能听见,除了简单的关心,一时也再说不出别的什么话,安静地对坐了一会后,终是齐让率先开了口:“也差不多了,再坐下去该惹人怀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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