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皇帝被迫内卷(104)

作者:贺端阳


“陛下怎么突然悲观起来了?”陈敬微怔,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齐子元的神情,“陛下运筹帷幄,又有太上皇相助,自然是能化解当下的事端,保朝局稳定,江山稳固。”

“当下的事端自是能够解决的,朕倒不是忧心这个,至于其他的……”齐子元托着下颌自己思考了一会,再回过头的时候,方才面上那屡忧虑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语气也更坚定起来,“找人替朕去京兆府传个话,让孙朝天黑前来一趟仁明殿,朕有要事与他相商。”

“天黑前?”陈敬顺着向车外看了一眼,本想说按着现在的速度,回到皇城也差不多要天黑了,不如好好歇息一日的好,但瞧见齐子元的样子,便又把话咽了回去,应了声,“奴婢这就去办。”

第九十一章

一路颠簸劳顿,终于回到皇城的时候已是黄昏。

夕阳西下,余晖笼罩着整个皇城,让本就巍峨华丽的宫殿更显金碧辉煌。

白日的炙热还没消散,难得兴起的晚风也是热的,让扶着陈敬手臂从马车上下来的齐子元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早知道这么快就要回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去,因为有了对比,山间的清凉让这都城的酷热变得愈发难以忍受起来。

“陛下,”见齐子元站在马车下望着仁明殿的匾额久久沉默,陈敬适时地开口提醒道,“孙大人已经到了,正候在外殿。”

“朕这就过去,”齐子元回过神来,“让膳食局备些清凉解暑的吃食送来。”

陈敬应了声:“奴婢这就去。”

因着齐子元要回来,仁明殿内早早地备好了冰鉴,倒让本该闷热的殿内比室外还凉上几分。

孙朝到了已经有一会,正端坐在椅上捧着内侍奉上的茶盏心不在焉地喝着。听见殿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立时抬起头来,而后就瞧见一身浅色小袖袍衫的年轻皇帝脚步匆匆地进到殿内来。

几日的休养让齐子元气色好了许多,连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面上也不见丝毫的疲惫,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已经许久不见的元气,唯有右臂包裹起来的伤处和这一身格格不入,显得格外碍眼。

孙朝放下茶盏,起身施了礼,再抬头时,目光不自觉地就停在齐子元的右臂,眉头微微皱起,语带担忧:“前日听说陛下在龙首山遭遇刺客,还受了伤,现在可好些了?”

“那刺客出现的突然,所以不小心划了个口子,不要紧,”齐子元在椅上坐下,示意孙朝也落座,“天气炎热,还要你专门来一趟,辛苦了。”

“陛下前脚从龙首山回来,后脚就召臣而来,必是有要事,”孙朝坐回椅上,“而且,就算陛下今日不召臣,臣本也打算到龙首山去探望陛下,也把这几日的事禀报一二。”

“这几日的事……”齐子元单手接过陈敬递来的茶盏,略沉吟了片刻,知道陈敬识时务地带着一旁伺候的内侍退了下去,才开了口,“周济桓的案子?”

“是,”孙朝点了点头,“因要结案,这几日臣一直在整理周济桓案相关的卷宗,从一些周府下人的供词里,又发现了一些周济桓过往做下的事,其中大都是任外官时所做,类似私占土地、收受钱财之类,已经按照供词去追查相关人员,却有一件臣心存困惑,所以想着来向陛下禀奏。”

“你既然想着来专门找朕,就不会是小事,”齐子元放下茶盏,凝神看着孙朝,“但说无妨。”

“去年八月,周济桓府里的一个长随奉命将一对不知身份的老夫妇送出了都城,安置在城外几十里的一个村子里,并且每隔十日过去送一次钱粮,直至陛下继位。”孙朝轻声道,“臣派人去那村子里查过,那对老夫妇在陛下继位后的第二日,因为意外失火,死在了那间房子里。”

“又是意外失火……”听见这四个字,齐子元立时就想起了许戎的父母,不由闭了闭眼,“这对老夫妇的身份查到了吗?”

“臣派人去查过,这对老夫妇本是安州人士,多年前为逃水患而来到都城,因为没有土地,以做苦力为生,此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份,所以臣又让人去查了他们的子女亲眷,”孙朝回道,“他们膝下本有三子两女,逃难时不幸夭亡了一子一女,所以到达都城之后,为了糊口,便将不足十岁的二子送进了皇城。”

齐子元隐隐地听出了些许疑虑,微皱眉头,问道:“然后呢,这二子人在哪里?”

“早几年一直在皇城内,都是做些繁重的粗活,后来便托了些关系,求了当时的内侍总管,”孙朝道,“调去了行宫。”

“行宫?”齐子元微微睁大了眼睛,“那他人现在……”

“当日太上皇在行宫中毒后,因一时查不出凶手,行宫内所有有嫌疑者,都被送往了大理寺,”孙朝回道,“其中有几个因为经受不住严刑拷打,先后死在了大理寺狱中,其中就包括了那位。”

“这么巧又死了,”齐子元摇了摇头,皱着眉头仔细回想着孙朝刚刚的话,“回想起来去年八月差不多是皇兄中毒的时候,而朕登基那日也正是谋害皇兄的所谓幕后指使伏法的日子,所以你的意思是……”

“臣只是心存疑惑,觉得实在是巧合,”孙朝犹豫了一下,坦诚回道,“此事关系紧要,臣不敢妄下断言……而且,陛下也说了,太上皇被投毒一案早已结案,凶手秦远也已伏法。”

“秦远被皇兄遣回原籍已有多年,又何必突然对皇兄发难,归根结底,他不过是个替罪羊而已,”齐子元垂下眼帘,一眨不眨地看着地砖上的纹路,思绪发散,“所以是周济桓买通了那个内侍给皇兄下了毒,条件是厚待他的双亲,却在秦远‘归案’之后悄悄处置了那对老夫妇,将所有的痕迹都掩藏的一干二净。又或者,不止周济桓?”

孙朝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瞪圆了眼睛:“陛下的意思是……”

“朕先前一直想不明白,周济桓服毒自尽,仅是为了不死在朕手里吗?当时我们并无十足的证据证明宋清的死与他有关,若再有周家在朝中斡旋,仅凭着构陷宋清一事,根本不足以要他的命,”齐子元说着话,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桌案,“但若是周家并不想保他呢?当时因为周济桓不肯招认,朕执意去挖他的陈年旧事,若顺着查下去一定会查得比今日还深,说不定就会查到周家头上,谋害一国之君……”

说到这儿,他抬起头看向孙朝,语气笃定起来:“所以那一日周潜出现,并不是真的关心周济桓,反而是给他的一个讯号,一个周家放弃了他的讯号。”

饶是孙朝经历了种种或繁复或凶险的案件,此刻也不由沉默,好半天才开口:“那若真是如此,陛下打算如何,谋害一国之君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周家必定会无比小心,而且就算真的查出了罪证,陛下……”

说着话,他的声音低了几分,语气诚恳,“且不论太后的存在,周家毕竟是累积了数百年的世家,牵扯着不知多少人的利益,即使是陛下,轻易也难动得了他们。”

“朕也没想过要动周家,”齐子元说着话,慢慢地握紧了拳头,“朕只想着犯错之人能得到应得的惩罚。”

孙朝一滞,犹疑着开了口:“那……”

“此事如何处置朕还要再想想,但是先查一查倒也无妨,”齐子元垂下眼帘思索了一会,抬头看向孙朝,“除了此事,周济桓案处置的如何?”

“事关宋清案的所有周济桓的罪证、供词等一应提交给了大理寺和刑部复核,涉案之人皆已按律判处,待大理寺和刑部确认无疑后,便可彻底结案,”孙朝回道,“周府其他确认与案子无关的人,已经按照陛下的意愿,尽悉释放,由着他们去自寻出路了。”

“好,”齐子元说完,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又问道,“周济桓的家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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