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渣攻手撕剧本+番外(110)

作者:裴不知


杨泊安心中一紧,连忙道:“太尉大人!这是何处?你又为何引我至此?”

“这是我太尉府的后门。事涉机密,委屈老大人了。”贺兰修一挥袖,“杨大人,请。”

杨泊安带着门生,一路提着心穿过了偌大的太尉府,直到行至内院,看见一个灯光下侯着的身影,他突然大惊失色,腰已经下意识弯了下去:“臣杨泊安,参见陛下!”

容慎已经快步走上前来,搀扶道:“杨老大人,快快请起。”

“是朕想同老大人私下相谈,不欲惊扰旁人,这才请太尉悄悄地将老大人请过来。令老大人受惊了,还请老大人莫怪。”

“太尉先前曾对我说过,满朝之中,只有杨老大人这样的忠义纯臣可以重用。如今一看,果然太尉之言分毫不差。”

杨泊安已经被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他的门生却谨记着他的吩咐,始终悄悄关注着皇帝和太尉的动静。

只见太尉姿态随意,神情闲适地与皇帝并肩而立,意兴之至,还会相视一笑。

这不太似君臣之间的相处之道,倒更像是……

更像是什么,门生却形容不出来了。

第69章

大殿之内一片肃静, 几乎连众人的呼吸之声都清晰可闻,躬身上奏的臣子宛若磐石一般坚韧地立在原地,即使周围已然弥漫着四起的杀意, 他也依然不退不避, 视死如归。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背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已经快要浸透了厚厚的里衣。

“大司农。”威严的声音终于自上方响起, 很轻,很慢, 却毫不掩饰其中的威胁之意,“哀家刚刚似乎听见了一些荒谬之语,想来是上了年纪, 耳力不佳, 一时竟听岔了。有劳段大人, 重奏一遍罢。”

段璎握着朝笏的手不由自主地轻轻一颤。

可他心中清楚, 从他方才出列的那一刻起, 他就注定站到了太后的对立面, 从此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这不仅是他和整个段家对皇帝献出的投名状,更是段轶身后的贺兰修, 向天下人昭告改换阵营、与太后及外戚一党割席的告知书。

想到贺兰修, 还有他亲自送过来的皇帝手书,段璎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位列群臣之首的那道背影, 终于心神一定, 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壮着胆子开口道:“启禀太后, 臣方才所言,乃是税法改革之事。”

他一字一顿的声音在殿内回荡起来:“太后先前定下轻徭薄赋之策, 减免农户田租,此乃厚恩大德,百姓无不感激涕零,深念太后之恩。然则,田税虽轻,丁税和兵役的负担却日渐沉重,此乃战争之故,本是战时应急之举。可如今北境已定,胡虏已平,若仍按如今之税法行事,恐怕会招致国之祸乱。”

贺兰霜的脸色阴沉下来:“如此说来,哀家当初为保障大军后方的安定呕心沥血,转头却成了这天下的罪人了?”

段璎连忙告罪:“微臣不敢,太后息怒!”

“息怒?你让哀家如何息怒?”贺兰霜冷笑一声,“当初胡虏屡屡来犯,不征兵役,如何戍边御敌?不征丁税,如何保证大军后勤供给?兵器,粮草,衣物,军饷,哪一项不需要巨额的钱财供养?没有丁税兵役,尔等如今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朝堂之上高谈阔论,明里暗里地责骂哀家横征暴敛?”

“太后明鉴,大司农绝无此意。”眼见段璎有些抵挡不住,一旁的杨泊安出列替他分辩道,“昔日战时,太后之策确实英明无匹,即使换作古时的圣人,大概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可如今战事已然平定,大战之后,又有雪灾,百姓正需要休养生息,若再加之沉重的丁税兵役,恐怕会得不偿失啊。”

“杨大人此言差矣。”外戚一党的臣子驳斥道,“国库本就不甚充裕,若减免丁税,那就只能再加田税,这岂不更是倒行逆施?再说兵役,如今北境倒是平稳了,然而西边和南边可都还有异族虎视眈眈呢!若是一朝战事又起,杨大人去哪里调兵来?难不成,要让田地里从来都未经操练的农户扛起锄头去御敌吗?”

“丁税和兵役越重,藏匿人口,成为流民黑户之事就会越多!如今已经有农户纷纷躲入富户府中寻求庇护,若再放任下去,令豪强越发地强,朝廷越发地弱,届时若真的再起了战事,恐怕你想照着户籍册去征兵,都不知道户籍册上的人丁都跑到哪去了!”

“罗大人此言甚是。人丁和土地都是一国之本,无论哪一个有所损缺,都会妨碍国之根本啊。减免田税,受益的只有农户。可人丁之税过于严苛,受损的可是所有百姓。平民之小家,尚且期望人丁兴旺,何况一国之大家,又岂能因税收而令百姓不敢繁衍?”

“不收税,那国库的钱从哪来?官僚的俸禄谁来发?偌大的国家又该如何运转?”

“民富则国富,民强则国强。若一味弱民而强国,恐怕此国之强,亦不能久矣!”

一众官员热火朝天地争论起来,本该肃穆庄严的朝堂又乱成了一锅粥,谁也不肯先退让半分。

喧闹之中,容慎饶有兴致的目光落在了贺兰修的脸上,语气听起来十分好奇:“太尉,你在笑什么?”

他这一开口,众人便下意识安静了下来。

这些日子,他们也看清了,这位看起来和和气气,甚至没什么上位者架子的皇帝,若真的发作起来,可未必比太后容易对付。

更何况,他此刻发问的对象,身份又是这般敏感……

贺兰修施施然答道:“启禀陛下,臣只是在笑一件有趣的事情。”

“哦?既然这般有趣,不妨说来听听,让朕和太后也一同笑笑。”

“诸位大人熟读经史,深谙政事,在朝堂之上争执起来,却无一人记起三岁小儿都懂得的道理,这难道不是趣事一桩?”

容慎配合着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是什么道理?”

“过犹不及,物极必反。”

“爱卿的意思是?”

“臣未曾经手过税收之事,可只听各位的争论,却好像是两个饥肠辘辘的人站在满桌盛宴之前,吃多了怕撑着,吃少了怕饿着,于是一个宁愿撑死也不想饿死,一个宁愿饿死也不想撑死。可难道在撑死和饿死之间,就没有半点折中之法,既能饱腹,又不至于难受吗?”

容慎微微笑道:“税法乃是国家之大事,民生之根本,诸位大人思虑周全,也是尽职尽责的体现。不过太尉之言甚为有理,诸位既然都是一心为国,总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如先各自回去好好想想,待想到了稳妥的主意,再递折子上来,同大家一起商议。反正此等要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轻易定下的。”

众臣一齐躬身行礼:“陛下圣明!”

“好了,今日的朝会就先到这里吧。朕看太后气色不佳,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为好。”

说罢,容慎便站起身来,待到贺兰霜拂袖而去,他才面不改色地从另一侧离开了。

百官总算送走了这两尊大佛,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皇帝身边的福禄公公笑眯眯地迈下阶来,当着众人的面道:“太尉大人还请留步。陛下有诏,请您前去一起研讨军务。”

贺兰修略一点头,便跟着福禄往内宫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可到底什么也没敢议论,只交换了几个心知肚明的眼神,就都沉默着散了朝。

贺兰修一进内宫,就不断有宫人内侍上前来见礼,许多都是他颇为眼熟的,甚至还有一两个,他都能叫得上名字来。

进了含章殿,就更像是回府了一样。

一路长驱直入,不用通报,便能直抵天子书房,进去之后容慎不在,宫人给他上茶请他稍候,用的茶叶还是他平时最喜欢的顾渚紫笋。

贺兰修在御案之前站定,随手拿起一本奏折来看,发现是一本普普通通的请安折子,只是字迹看起来十分扭曲,容慎的批复是让人家多练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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