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记者(75)

作者:迢迢岁夜长


宋冲星就这么感受着缠绵病榻的感觉,等荥阳生好了后,办丧事的凶肆当然不会白养他,现在既然病好了,就自己打工赚钱吧。

荥阳生还挺有天赋,可能是本身遭遇凄惨让他非常能共情,很快,‘曲尽其妙,虽长安无有伦比’*1。

原本东肆就挽歌唱的比西肆差一些,现在听说荥阳生唱的好,于是东肆两万钱雇了荥阳生,并和西肆打赌,要在长安城比谁家更好。

宋冲星看得很乐,那天长安城上万人聚集在一处,听东西肆两家的挽歌比赛。

毫无意外的,荥阳生一曲唱罢,闻者莫不泣焉。

荥阳生日子变好了一些,后来,他父亲来长安述职,家里的老仆人偶然碰见了他。仆人将他带回家,他大喜过望,谁知父亲认为他有辱家门,反又将他赶出家门,脱掉他的衣服,马鞭鞭打数百下,就这样将他仍在大街上,。

宋冲星拳头咯吱响:“……要……痛……死……了。”

零一只好嘤嘤嘤作怪逗宋冲星开心。

还好凶肆的人都是好人,在老仆人带荥阳生回去的时候,不放心跟了过去,听说他被父亲鞭打昏死在大街上,都很难过,派人去给人收尸。带回来,发现他还有一口气,就一碗水一碗水地喂给他。

月余,他手脚还是不能动,身上溃烂的地方都发脓了,和他一起住的人很烦他,一天偷偷把他丢到路上了。

还好路人可怜他,给他一口吃的。慢慢地,荥阳生好了些。但他现在变成了乞丐。

虽然知道会痛但不知道会这么痛,宋冲星咬牙切齿:“零一,求调低五感!”

荥阳生就这样行乞,浑浑噩噩,某天,李娃看到了他,也听说了他的事,便留下了荥阳生。

宋冲星松了口气,总算是过上正常生活。

接下来,李娃帮他调养身体,养好后,李娃问他还记得从前的学业吗,得到十之一二的回答,李娃当机立断带人去书肆买了书百金,让他投身学业,当他困了,就说:“我们来作首诗吧。”

后来,当李娃认为他学的差不多应该他去应试。他去了,登甲科。

李娃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了。

荥阳生泣曰:“子若弃我,当自颈以就死。”*2

……

荥阳生和李娃,后来在一起了,被世人传颂。

宋冲星还来不及等到故事结局,便被拉入下一场。

凄婉泣泪的声音如江海般进入耳朵——“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叫声屈动地惊天!顷刻间游魂先赴森罗殿,怎不将天地也生埋怨?”*3

宋冲星知道,她在窦娥冤现场。

弹幕:

“哇哇哇!没听过!”

却是转眼,刑场鲜血飞白练,六月下飞雪,那监斩官还道:“不知亢旱三年的说话,准也不准?且看后来如何。”

宋冲星接过雪花,发愣着。

她现在是一个旁观者,不是故事中人。

旁边有人啧啧称奇,叫她回家吃饭,她茫然地回去,路过书肆赖皮着逛了一圈,录下了这些时期的书。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书,重要的还数那些戏曲,而现在她是戏中旁观人。

路过一个茶舍,内里有人讲着三国的故事,宋冲星向观众解释道:“这也许就是三国演义的雏形之一了。”

她到家,这家里有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她吃了口饭,随即感到腹部绞痛。

那位妇人慌了神:“孩儿,你如何了!哪里痛?”

宋冲星说出了她能说的最后一句话:“快跑!”

饭里有老鼠药啊!

她想起刑场那偷偷摸摸的一个人,还有眼前妇人背后那不怀好意的男人,两人做了什么交流。

不是是赛卢医,也是赛卢医之流!

……

直播画面切换。

宋冲星悬停在众多云朵之间,神情肃穆。

她揉了把脸,自言自语:“这该怎么活下去啊,饭也不能随便吃,还要提防所有人。”

弹幕也听明白了:“哈哈哈主播,别啊,快去下一个,我还等着你给窦娥翻案呢!”

宋冲星做了好久心理建设,触碰了相邻的一朵云,转眼就变成了张千——窦娥父亲窦天章的下属。

窦天章找不到女儿,也不知道他送出去的端云,改名成窦娥了。

他让张千去休息,他叫他的时候再来。

宋冲星哎了一声去旁边休息了,但实际上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作。

窦天章横竖不看窦娥那桩案子的卷宗,宋冲星虽然明白是为了戏剧效果缓解氛围,但还是想翻个白眼把文书怼过去。、

窦天章快被吓到了,真的有鬼!他慌忙叫张千。

宋冲星按照剧本,没理。

先一番责怪,窦娥未有任何埋怨和不耐烦,继续为自己解释,窦天章总算相信。

天亮了。

按照剧本,宋冲星出面,窦天章问张千怎么他叫他他不出来,昨晚他看了一晚上卷宗,遇到鬼伸冤了。

张千答他并未见过女鬼。

宋冲星:“……”这是自爆吗、挺有新意。

最后窦娥雪冤,张驴儿被凌迟刮死,当时曹操处理案件的官员和小吏仗一百且永不录用,赛卢医发配充军。

……

她坐在台下,却有些不得劲。

台上演着窦娥的戏曲,台下欢笑一片。

又到了新的节点,这次是历史不是剧本。看来循环几次可以到节点记录书籍,她抬头认真地看起了唱段唱腔。

第59章 新芽

从看戏者的言谈衣着来看, 现在已经是明朝了。

宋冲星淡淡地端起茶杯,唇边即将靠近杯沿,忽的顿住。她略显苦大仇深地盯着这杯茶, 眉心微皱, 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思虑再三, 宋冲星到底放弃了挣扎,视死如归般灌了下去。

就这样吧。

要是现在还随便喝口茶都会噎死被毒死,她就, 也认了。

好在茶汤下肚, 打着旋的茶叶依旧飘着。

没事, 宋冲星松了口气,再看那旋转的茶叶, 莫名觉得这几片叶子在嘲笑她的胆量。

她面无表情抬袖挡脸。

台上, 窦娥终于翻案, 戏终了, 台下虽然绝大部分人已经听过这个故事很多遍, 此刻仅仅将其当个陪衬的背景音, 但落幕时, 总还是掌声雷鸣。

宋冲星随着人流走出这处戏园子, 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多么像她当时离开刑场的时候。

她摇摇头,耳尖地在人流中,捕捉到了几个有意思的人。

这么多人,却总还有几个戏迷。专业的评价着方才那花旦念唱作打是否行云流水,比之这戏园从前的台柱子如何;又有人论着这戏里的内容, 道那环环相扣之妙;有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愈说愈叹, 以手掩面,哀婉伤今,话说到一半,被旁边几个人给喝止。

“贺兄,此事不提,我们说些别的罢。”原本发散地谈着各自想法的几人,纷纷暗点。

那人抹了把脸:“罢罢罢,你们聊,我听着就好。”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见这姓贺的人当真不做声了,本就不太熟,提点了一下也就可以了。于是兴致回来,有人便说起了其他曲目:“虽窦娥之冤感天动地,但我却觉着,还是我朝之戏牡丹亭更胜一筹,每每为杜丽娘与柳梦梅伤感。”

这一拉一踩的事情提起来可就不得了,宋冲星偏头,向那边看去。

果然,一场口舌之争一触即发,几个戏迷唇枪舌战,你来我往,不让分毫,好不热闹。

宋冲星和观众们边看边乐。

她慢悠悠地想,这要是桃花扇、长生殿都出世了,那可就神仙打架,更加热闹非凡。只可惜,现在还是明朝,这俩都还没影,得清朝才看得到。

闲逛了会儿,宋冲星不太清楚自己这个时候是什么身份,只好乘着还有生命时长,去看了一遍牡丹亭。

直播间里,虽然知道前面几次都是不同形式“剧本”里的故事,可这么表演出来,作为观众观看,还是个新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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