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后宅升职记(236)

作者:岸芷岸


旁人或是惊讶或是安静,唯独一个小麦,好像还嫌不够乱似的,又扑上来抱着秦览的靴子叫嚷:“老爷别生气,老爷千万别怪姨娘,她烧那符水给你喝,全是因为在乎你啊!”

这话冲进秦览的耳朵里,不啻一道惊雷。

他方才打青萍,一半是为着自己的男人尊严,一半是为了维护家里的体面,脸上的怒色,倒有一多半是假的,这时候听了小麦的话,他一张圆脸拉得老长,脸上什么表情也没了,只眼睛里闪着黑沉沉的光:

“青萍,你自己说,小麦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青萍从没见过主君这副模样,她实是想摇头否认的,可是却不敢。

太太精明,老爷也不是毛头小子,便是此刻没有物证,也迟早会搜出来的。

青萍沉默着不曾说话,隔了好半晌,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秦览竟不曾暴跳如雷,只上前轻轻抚了抚青萍的鬓发,青萍好似一只受惊的雀儿,动也不会动了。

杨氏搁下茶盏,用帕子轻轻擦一擦嘴角:“贞娘和芬丫头回去吧,快到吃晚饭的时辰了。”

大年初一,该是全家团圆的日子,可是眼下是这个境况,谁又敢多问。

秦芬随着秦贞娘起身告退,飞快地逃离了上房。

走出老远,秦贞娘用力叹口气:“今儿穿戴得太重了,这一天下来,压得人累坏了。”

只怕压得人累的不是衣裳首饰,而是家中的事情。秦芬这样想着,也不由叹口气。

秦贞娘忽地想起什么,嘀咕一句,“那个青萍,可真是荒唐透顶!”

秦芬不明所以:“怎么荒唐了?”

“那个什么灵符……”秦贞娘脸上通红,终究不好意思大声道出,凑在秦芬耳朵边上,飞快地说了几句。

秦芬虽不至于羞得面红过耳,却也嫌弃地摇摇头。

她只当那灵符不过是古人的愚昧封建,不曾想竟是催人动情的脏东西,说得明白些吧,与五石散等物相似,既令人意醉神迷,又损人身子康健,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芬原来觉得秦览会对青萍念一念旧情的,这下子却为青萍的性命担忧起来。

今日处置青萍,乃是昭贵妃的意思,方才姐妹二人出门时,还未听见杨氏提起这事呢,也不知待会,杨氏要怎么和秦览商议呢。

上房里,秦览好似抽尽了浑身的力气,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

青萍早已像个泥胎木偶一般,连喘气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小麦倒是还喘着粗气,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将服侍的主子反叛到底,虽免了死罪,活罪却是免不了了。

腊梅早已领着闲人退了出去,屋里只夫妇两个,和一对心事各异的主仆。

秦览心里一时怨杨氏醋劲大,一时又骂青萍失心疯,隔得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夫人,这样的贱婢,你就别为她动气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夫妇两个,相守也有二十来年了,曾齐心协力度过难关,也因着莺莺燕燕争吵过,杨氏对秦览,始终是爱恨交加的,到得此刻,见丈夫竟是一派虚伪,心里最后那点子情分,终于消散了。

青萍再如何不规矩,也始终是个外人,杨氏虽因她动怒,却不会当真把她放在心里,可是秦览却不同了。

秦览到底是青萍的枕边人,前头为了这奴婢,肯坏规矩淘换那些奇珍异宝,如今眼见着局势不对,竟一句话不曾辩解,将她弃如敝屣,不可谓不心狠。

若是个昏聩的正妻,还当男人是爱护自己,只怕要沾沾自喜,可是杨氏却只觉得心寒。

这男人如此反复无常,今日会斩钉截铁地弃了青萍,他日会不会也这样弃了自己?

杨氏原还在心里打着腹稿,想把昭贵妃的吩咐缓缓道出,这时也不兜圈子了,站起身来走到秦览面前,直直地看着他:

“老爷前些日子为了青萍折腾得不轻,贵妃娘娘已听说了这事。”

下头的话,杨氏还未来得及说,秦览已跳了起来:“夫人,这样的事怎么好去劳烦贵妃娘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杨氏此时对这男人是恨屋及乌,秦览说什么,她都觉得刺耳,这时不曾答话,只又说了下去:“这事可不是我透出去的,是老爷的好友何鱼儿透出去的,昭贵妃听了这事,嫌咱们家门不清净,命我回来好好处置这事呢。”

秦览听了这话,顿时急怒交加,正要对着杨氏撒气,忽地又听见妻子轻飘飘地扔下一句:“娘娘还说,老爷该修身养德,别误了儿子们进宫伴读。”

任由秦览有天大的火气,听见这句话,也顿时泄了气。

如今大哥身子衰败,不过是在世上熬日子,大房的两个男孩也并无大出息,指望不上;二房里头,秦览自己做个四品的佥都御史已是顶天,再难进一步的,虽然后头长子出息,到底还是和杨家难以抗衡,秦览又哪里敢和昭贵妃的旨意叫板?

当着青萍和小麦受得妻子一番硬话,秦览竟也忍下气来,还捋一捋长须点头附和:“娘娘的意思我明白,咱们是该替儿女们考虑前程。既娘娘有了旨意,这两个奴婢我便去亲自处置了,夫人放心,绝不会留下后患。”

杨氏且喜丈夫还留着官场上的圆滑,不曾叫自己做这恶人,这时便也替秦览保全颜面:“老爷是再明事理不过的了,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待秦览看着婆子们提着青萍主仆出去,杨氏定定出了会神,再坐下来时,人好像老了十岁。

腊梅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见主母穿戴得金碧辉煌,脸色却衰败得好像枯草,知道主母心烦,想了一想,轻声问:“太太,要不要徐姨娘来陪着说说话?”

杨氏这下倒多了些力气:“好,去叫吧。”

大过年第一天,没有往外卖人的道理,便是秦府想卖,也没中人接这生意。

青萍主仆两个被捆得结实,送在了夜香房里。

送饭的婆子嚼起闲话,被秦芬听见一句,她看一看秦贞娘好似也带些好奇,便唤住婆子问道:“青萍和小麦,被关禁闭了?”

今日这事,主母并不曾特地吩咐守口,婆子们哪里会对两位姑娘保密,忙不迭地把话倒了干净。

待听见两个人被秦览关在夜香房里等着年后卖出,秦贞娘不由得嫌弃地摆摆手:“罢了罢了,吃饭的时候说这事做什么!”

婆子连忙告罪退下,秦贞娘捧着饭碗拨弄半天,一颗米也没吃,好半晌后问一句:“你说,青萍和小麦,会是个什么结局?”

秦芬倒还吃得下饭,这时顿一顿筷子,又去夹脆肚仁:“今儿太太教了我们最不愉快的一课,人心如烟不可捉摸,四姐比我聪明,应当能猜得出来那两个人的下场。”

秦贞娘犹不敢相信:“不会吧?”

秦芬偏着头想想,搁下饭碗比了个六,道,“她姨娘,当年险些折在老爷手里,性命且还是太太保下的呢,那妇人可没损到老爷,如今青萍损了老爷的身子康健,可难说得很了。”

上房里头,徐姨娘看着上头闭目假寐的主母,只觉得如坐针毡。

挑唆青萍生事,这是她办下的,是出自主母的授意,可是事情却好像办岔了。

她原想着叫青萍犯些小错,便能让主母有由头处置这妇人,无论是关禁闭还是扣份例,总之是把这妇人给踩了下去就行。

谁知方才坐在屋里,乍一听见老爷亲自看着奴婢捆青萍去夜香房,待年后发卖,徐姨娘吓得魂飞魄散,扯住那婆子细细一问,竟是青萍对老爷使了什么腌臜手段,惹得老爷大怒,这才有了后头的事。

如今青萍东窗事发,自己是不是也要受池鱼之累了?

徐姨娘自己倒不怕,想一想女儿得了门大好亲事,再想想儿子要入宫伴读,万一自己连累了两个孩子,可不是莫大的罪过?

想到这里,徐姨娘下定决心一般,起身跪在了地上:“太太,青萍的事全是奴婢的错,要打要卖奴婢都认了,但求别牵累了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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