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郎(68)

作者:朗月晨山


涂四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蒲团前,半晌,极度虔诚地跪拜下去,仿佛回到了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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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皈隐的禅院中,修葺出了他的灵堂。

住持师父带着几个沙弥诵经超度,祈祷皈隐往生极乐,登佛门之境地。

涂四站在灵堂外,瞧见院中的一缸莲花,已尽寿数,衰败泛黄。

他默默地听着超度之音,嘴中也悄悄跟着呢喃...

不知过了许久,萧瑟的北地秋风刮在涂四麻木的脸颊,一轮诵经方才结束。

“十六师弟!”

涂四睁开双眸,见到了五师兄皈清。

“住持,十六师弟回来了!”皈清转身喊道,沙弥们应声而出。

半晌,涂四见到了穿过人群而来的住持。

还是熟悉的一身袈裟,然面容憔悴,眉眼亦是凹陷了几分,不似往日精神矍铄。

涂四知晓,住持身为习武的高僧,能让他这般的,绝不是岁月蹉跎,而是受不住大师兄圆寂而悲恸。

“住持师父!”涂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角泛起悲苦。

“皈无,我知你回归红尘,本不好扰你。”住持净谭扶起涂四,“可你大师兄他、你与他素来要好,你是该回来悼念的。”

涂四双手合十,“师父,我这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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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四请求住持师父,守在师兄灵堂一夜。

住持答应了,彼时,涂四跪在皈隐灵前,伴随身旁七师兄的木鱼声,念着超度的佛经,不曾有丝毫的懈怠...

忆起少时初入佛门,皈无顽劣不堪,每每被师兄们收拾,咬着牙从不服软。

半月有余,皈无便一身伤痕,唯有大师兄一人悉心教化,哪怕屡次打翻荷花缸,也是少有斥责...

而今,涂四一身的好武艺,有半数都是皈隐处习来,儿时丧父的他,早将大师兄当作半个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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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持师父,大师兄他,究竟是怎得中了毒?”

翌日,涂四寻住持,想要问清皈隐中毒之因。

住持净谭跪在禅院内的佛前,闻声,并未放下手中木鱼,而是静心敲着...

涂四见状,拉过脚边的蒲团,跪了下去,只等着净谭诵完佛经。

...

许久过后,屋内的木鱼声停滞,只余周遭的超度之音。

“皈远背叛了师门。”净谭沉重地开口道,而后放下了手中的木鱼,阖上了双眸。

“阿弥陀佛、”

涂四紧了紧双拳,大致明晰了什么,厉声说道,“难怪我没瞧见他。”

“皈无,你莫要冲动、”净谭双手合十,虔诚地跪拜佛像。

涂四紧随其后,不敢失了尊敬。

“住持师父,我成了家,不会如从前那般了。”涂四直起身子说道,“可是、我绝不容许大师兄死在奸佞小人手中,白白失了性命。”

“求师父告知我前因后果。”涂四声音发着颤,眼睛里的红隐隐再显。

“唉,我唤你回来,自是不愿瞒你的。”净谭紧了紧手中的佛珠,站起来说道,“随我来吧。”

涂四跟着住持师父一道去了禅房内里。

净谭从屋中香炉的底座下,取出泛黄的宣纸,并未直接递给涂四,“数月前,山下屡有匪患猖獗,打劫往来商队、”

“怎会有匪患敢在昌东山肆虐,岂不是胆大包天?”涂四锁紧眉头,疑惑地问道。

“你的师兄弟们也是如此惊诧。”净谭捻着珠串,说道,“这伙匪患,是新落草的,就在昌东山附近的山坳里。”

“起初,是你三师兄皈远,下山驱逐匪患,可怎料他这一去,迟迟不曾回来。”净谭沉重地说道,“三日之后,我等,皆以为匪患武功高深莫测,皈远恐怕遇害。”

“阿弥陀佛。”

涂四垂下眼眸,紧紧握着双拳。

“皈隐实在担忧不已,遂下山寻他。”净谭顿了顿,哽咽地说道,“不曾想,就连他也是数日不归,再回来已是病弱残躯...”

涂四咬牙问道,“皈远呢?现在何处?”

“皈无,冷静。且等我说完、”净谭接着说道,“你大师兄他,是被那些匪患丢上少林寺的...”

净谭强忍着悲恸回忆,不敢去瞧涂四惊愕血红的眸子,“这落草的匪患竟是南羌人!他们善用毒虫,又收买了皈远...”

说罢,他将手中的宣纸递给了涂四。

涂四颤着手,接过宣纸,瞧着上边晦涩扭曲的字迹,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所谓匪患,意不在打家劫舍,而是我少林寺的武功秘法。”净谭攥紧手中佛珠,道,“从一开始,就是入了局。”

宣纸上的字,应是外族南羌人所写,故而有些许的扭曲生疏。

“皈远贪恋红尘,却无家可归。”净谭转身坐在榻上,“南羌人设法毒晕了他,将他带回山坳,威逼利诱之下,皈远背叛了师门。”

“就算没有中毒,只许他荣华富贵,想来便可收买了他。”涂四语气冰冷阴沉,眸色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

“阿弥陀佛。我早知他心性不安,耐不住佛寺中的清贫疾苦,可每每思及他父母双亲已故,家中老宅也被族人收回,我便不忍心...平素里只稍加训诫、”净谭悲恸掩面,愤慨地说道,“岂料,他竟能做出背叛师门,残害同门这等、滔天大罪啊!”

涂四捏紧了手中泛黄的宣纸,恨皈远,更狠这恶毒凶残的南羌人。

实在是厚颜无耻,其心可诛!

“你大师兄,下山寻他,却受他所骗,掉入布满南羌毒虫的陷阱之中,内力尽失。”净谭绝望地说道,“皈隐的武功是同门之中最为出色的,早年又深受你那外出云游的、净仄师叔的指点...皈远和南羌人逼他默出更加深奥的心法、怎料,皈隐宁死不从,生生受着虫毒侵蚀□□,经脉全断啊!”

涂四闻言,精神已觉麻木,崩溃无措。

他那风光霁月的大师兄,死时该有多疼啊...

“南羌人把你大师兄丢到寺门,留下一张纸条,便是方才给你所看的、若是一月之后不交出全部高深秘法,后果自负云云...”净谭指尖颤抖,险些握不住佛珠,“皈隐的毒极其凶恶狠辣,且已毒入骨髓,哪怕你师叔能回来,估计也是无力回天,只让他生生熬到...阿弥陀佛、”

“何其猖狂!”涂四忍着怒火,手中的纸瞬间化作粉末,“县官府可是通敌了?不然岂能容这外族人如此肆意妄为,竟敢在我中原境内,毒杀佛门子弟!”

净谭手中佛珠崩断,散落一地。

他神色骤变,咬着牙笑道,“是啊,若非如此,南羌岂敢呐!这大胤,西南有大旱,西北有南疆渗透的外族,更有反贼作祟。内忧外患,合纵侵扰,已然烂到了根里...”

涂四静默几许,沉痛难以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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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四决定在昌东山多留些时日,如今寺中情势岌岌可危,他断然不能放心离开。

“十六师弟,你比之以往沉稳许多了。”九师兄皈和走到涂四身旁,望着昏暗的天色,“若是少时,你定然是不会听劝,下山与那南羌人...”

涂四肆意至极,取出腰间别着的酒袋,“我今日,把酒洒在了大师兄灵前。”

皈和笑道,“你呀,变了却又没变。”

岁月似流水,涂四知道皈隐最是墨守清规的人。

可他还记得,顽劣的自己曾在水中偷偷掺了酒,而从未闻过酒味的大师兄迷迷糊糊地遭了他的道。

而今,死的如此之痛,没有酒怎能行?

作者有话说:

我最近真的好喜欢用顿号,感觉很适合人物说话时候的停顿、、、、、、、、

第67章 牛乳茶 ◇

◎艹 ,他突然很想要来是怎么回事?◎

昌东山地处黄沙县, 不出涂四和净谭所料,县令梁兴达通敌南羌,成了外族人的傀儡。

早先假扮成土匪在昌东山下劫道的南羌人, 现下都隐匿在黄沙县县衙的私宅之中。

...

“哎呦,少主,这皈远的武功也是相当高强的, 靠他默下的心法, 想来也是够用的,何须惹上那帮穷和尚呢,怪麻烦的...”梁兴达很是谄媚地给阿兰莫奉茶,“你尝尝这太山竹, 是我私库中最上等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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