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很优秀，一手国自然，一手业界项目，还能分出心来带带师弟师妹。

这样的吴落言，优秀到旁人都生不出嫉妒他的心思。

可即便如此，现实中的他，也逃不过一句世事无常。

林逢轻轻叹了口气，眼看就要离开办公楼下的小路，前方的吴落言却忽然停住脚步。

“方老师好。”

谁？！

林逢探头一看，顿时满心无奈，自己都决定暂时不告状了，居然还能碰上班主任。

“吴落言？”方丽卫扶了扶黑框眼镜，那张严肃的脸显得更加板正。“怎么没在教室里午休？”

说话间，她的余光瞥见有人在吴落言身后躲躲闪闪，眉头一皱：“林逢，你在这里做什么！”

眼看躲不过去，林逢干脆大大方方地上前，喊了句“方老师好”，脑中飞快想着能挡一挡的理由。

“方老师，今天的数学作业能提前布置吗？”却是吴落言先开了口。

方丽卫疑惑地看着他：“数学课下午才上，一般不是都等上完再布置吗？你想提前做？”

吴落言摇头：“午休之前，林逢来问我今天的数学作业是什么，她想提前做一下。但是我也不知道您会布置什么作业，就趁着午休的时间，跟她一起过来问问您。”

方丽卫大感惊讶，扭头望着林逢：“新的知识点还没教，你怎么做作业？”

“她说她已经提前温习过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吃透，就想用作业来验证一下。”

林逢一个头两个大，她都不知道高中时候的自己竟然这么爱数学！

可吴落言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就算她再不喜欢，也得硬着头皮装一装了。

“方老师，我……我的确想早点做做看。这个……数学么，学好了受益无穷……”

她胡说八道了几句，方丽卫的脸色却越发满意：“林逢啊，之前看你上数学课的时候总是走神，老师还以为你对数学不感兴趣。这样吧——”

她冲两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进办公楼：“去年的月考试卷你先拿去做，还没教过的题目就空着，下周一拿给我看看。”

林逢顿时丧了脸，自己只是来找吴落言问个清楚的，怎么还要在一个虚拟场景里做什么数学题啊！

难道她本硕博期间还没做够吗！

趁着方丽卫在前面絮絮叨叨，她扭头瞪了一眼吴落言，举了举拳头，暗示他“你给我等着”。可那位始作俑者却仿佛没看见似的，淡然地迈着腿，还时不时回应两句方丽卫的絮叨。

进了数学教研组的办公室，方丽卫找出一张卷子，拿笔在上面勾了几道题，递给林逢：“打钩的那些还没教过，你可以先空着。”

林逢只好接过来，努力笑得乖巧：“谢谢方老师，我一定认真做。”

出了办公楼，她抖了抖手中的卷子，非常无奈。

自己明明是去告状的，状没告成也就罢了，带回来一张高中数学试卷算怎么回事啊！

吴落言瞥她一眼：“不用谢。”

“你——”林逢没好气道：“你就不能编个其他借口啊！”

吴落言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伸手拿过卷子，仔细折好再还给她：“认真做，把数学学得扎实一些，你这辈子都会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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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说谎。”——林宥嘉《说谎》

特别说明一下，2018年的时候，博士生是不能申请国自然的。不过去年(2023)有一个低调的试点，我就把这个写到故事里来了，算是一个虚构的挪用。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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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落言这话倒也没错。

对林逢而言，数学的确要紧得很。

高中毕业后，她考去了北京一所985高校，在计算机系待了四年。硕士也是在本校读的，只不过转到了人工智能领域。

研二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对自然语言在虚拟场景中的应用和处理更感兴趣，这才特意回到杭州来，申请家门口那所大学NLP（自然语言处理）领域专家周岱山的博士。

凡是学计算机出身的科研人员，都知道数学的重要性。这门基础学科，是他们在科研圈的刀山火海里拼杀的宝刀，时时刻刻都要握在手里的。

虽说他们多少在数学上有些能耐，可学界毕竟是个一山更比一山高的地方，学校怕他们落后于人，本硕博期间都开了数学相关的专业课，好让他们把刀磨得锋利些。

只是她一个博二的学生，再次埋头在高中数学题里，实在有点做重复性工作的无聊感。

林逢收起卷子，双手背在身后：“吴落言，你很喜欢计算机？”

吴落言目视前方：“为什么这么说。”

“你这么看重数学，将来要么做理论研究，要么走技术应用。但我看你的课桌上有一篇论文，是去年Geoffrey Hinton团队发表在Science上的。这篇论文专注于神经网络领域，首次提出Deep Learning的概念，看来你以后想做人工智能啊。”

Deep Learning，也就是深度学习。通过建立一个由大量数据组成的神经网络，它可以训练计算机的学习能力，从而实现人工智能。

所有研究这个方向的学者都知道，Hinton团队在提出这个概念后，神经网络研究再次受到重视，2006年也就被称作“深度学习”的元年。

林逢也不例外。

吴落言停下脚步，侧头看她，眼神里带了些许惊讶：“你现在就对Deep Learning感兴趣了？”

“没有啊，我只是知道这个而已。”

林逢摇头，高中时候的她，的确对这个领域没什么概念，能看懂那篇全英文论文的，是博二时候的自己而已。

“那你要好好学英语了。”吴落言若有所思。“不然将来连相关论文都看不懂……”

“打住打住！”林逢连忙道。“吴落言，你是不是只知道学习？”

“你是高中生，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学习。数学和英语，它们……”

林逢赶紧举起试卷挡住他的脸，把他的话也一并推回去：“你是谁啊，管这么多，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吴落言没再说下去，继续往教学楼的方向走。林逢落在后面，望着那个背影，越想越不爽。

这人捉弄她也就罢了，现在还爹味十足，连学习上的事也要插一手。

她使劲捏了两下卷子，薄薄的纸张不堪一搓，当即有些皱巴。

看来不能轻易放过他，林逢默默点头。

问出捉弄自己的原因本就应该，可他捉弄自己的事决不能就这样算了，必须得反击一场。

转瞬间，林逢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大大地招惹吴落言一场，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开，让他也尝尝被人开玩笑和拿捏的滋味！

一念生出，她心里竟然畅快无比，好像多年的憋屈总算有了发泄的出口。想到将来功成身退的那天，她竟有些舍不得把高中场景全部删除。

欢喜了片刻，她突然惊觉自己对十一年前的那件事，居然如此在意。

吴落言的死，本该是一场往昔的落幕，但不知怎的，对她而言，竟成了一个触发回忆的开关，推着她沉浸在一个用数据堆出来的虚景里。

可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开心么？

她落寞的思绪，立即生动起来。

真实世界也好，虚拟场景也罢，只要自己开心不就行了，何必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伸了伸胳膊，把乱七八糟的念头一并甩在身后。

回到教室，班上的同学全都趴在课桌上，已然睡得非常安稳。

可林逢却没有休息的意思。

为了更加高效地利用白天的时间，她从硕士期间开始，就不怎么在中午吃碳水。血糖上不来，大脑没有困意，午睡也就戒了。

虽说眼下周围鼾声一片，可她却没受什么影响，展开那张数学卷子，提起笔来做得飞快。

等午休结束，上面的题目也完成得差不多，她把卷子往课桌里随意一塞，开始盘算该怎么让吴落言说出真相，整整一个下午的课，愣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