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8)
作者:芒芒绿绿
但成为了护法,并不意味着可以高枕无忧,忘川谷里虎视眈眈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弱肉强食的法则向来存在于各时各处,胜者为王败者寇,只要杀了强者,那么便可理所应当坐拥其权势、地位、手下。她厌恶谷里冰冷的气息,厌恶整夜整夜绷着一根弦浅浅睡去,厌恶从四面八方刺过来的刀光剑影——八岁入谷,十年了,一晃都过去十年了。
“幽冥异路帖以一月之期为限,杀一个人绰绰有余。”江令桥的眼神缓缓望向窗外,神色一如既往地清寒,“忘川谷的景色看遍了,哪里是骸骨,哪里是冷血,已经比我自己的名字还要熟悉。既来了人间烟火地,何处是山,何处是水,怎么能不好好看看呢?”
说罢,她偏过头来看着他,微微笑了笑。
这笑让李善叶的心有些作痛,便佯装糊涂,也回了个笑过去,然而,三分苦意都藏在酒里,品得悲从中来。
他知道妹妹不喜忘川谷深不见底的日子,那里不见天日,不生鱼禽,不像人间,更像是与世隔绝的地狱,各路牛鬼蛇神、杀人不眨眼的疯子齐聚于此。他不是没想过带着妹妹从此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也曾真真切切地付诸行动过,只是,那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他有心无力。这一方腥土永永远远地困住了他们,走不了,也不能走,这里是养育他们的温床,也终将成为困葬他们的坟墓。
他忧忧地看了江令桥一眼,她目光疏离,不知是何时失了最后一丝温度,成为了一名冷血无情的杀手,成了人人眼红、至高无上的右护法。这不是他的本意,他想让她如从前那般自在无忧。曾几何时,他们相依为命,踽踽同行,又是从什么时候起,至亲开始变得生分而客气?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欲望的另一头,他弄丢了天真烂漫的妹妹。
“只要你喜欢,去哪里都可以。”李善叶淡淡笑道,“只是别忘了,时而回来探望探望哥哥。”
江令桥没有说话,呷着口酒,轻轻点了点头。
或许是气氛沉闷了,李善叶的语气又欢快起来,搁下酒杯,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递给她,道:“近日闲来无事,置办了一家绣坊,你若是愿意,便去瞧瞧吧。”
江令桥接过来一看,是一面精巧的玉牌,上头镂着繁复的纹样,像是山水田园之相。她的眼神顿了顿,低头地将它系于腰间。
玉佩细腻温润,与其旁那只悬着的香囊在一起,竟相辅相成,别有一番意趣。
“砰砰砰——”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客官,新丰酒可还需三两?”
应是悲台老鸨来了,李善叶声音明显抬高了些:“新丰美酒斗十千,嫌少不嫌多,进来吧!”
话音刚落,推门声起,一个珠围翠绕、傅粉施朱的年轻女子端着一个素雅的酒壶款款进了来。她身着华服锦衣,绮丽照人,不像老鸨,反像花魁,袅袅婷婷地绕过画屏,带进一阵香风。
“见过左护法、右护法大人。”冯落寒福了福身,颔首低眉道。
“无需多礼。”江令桥唤她起身,顺手接过了她手中的榉木托盘,“你来可是有事要禀?”
“正是。”那老鸨缓缓道,“新晋吏部尚书初至中都便宴请百官,近来几日又时常四处拜谒。今日倒是消停,一直在府中歇息,并无什么动作。”
“呵!”江令桥冷笑一声,道,“此人本是个地方官,蒙与国师同乡之荣得了几句好话,这才得以右迁,官拜尚书。这样一个天大的好处落在了他头上,怕是喜得祖茔都要冒青烟了。想他原本是个无名小卒,庙堂无根基,又见识短陋,首先能想到的,自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此人官衔不高,却是个为恶一方的地头蛇,坏事做尽罄竹难书。如此,护法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他这点功德,可洗不干净我手上的人命。”江令桥莞尔一笑,重新坐了回去,“哪日一命呜呼见了阎王,能收留我做恶鬼都是烧高香。况且忘川谷取人性命,向来只问金银,不论善恶功过,谷主既接了这门生意要他死,便不能让他多活一个时辰。”
老鸨盈盈一笑,表示赞同,又转身对李善叶道:“禀左护法,谷主有诏,命您今夜回谷,有要事相商。”
“好。”李善叶淡淡蹙了蹙眉,道,“我知道了。”
老鸨欠了欠身:“消息带到,属下先告辞了。”说罢,缓缓退步离开了雅室。
李善叶看向江令桥:“阿秋今夜可是要动手了?”
江令桥点点头,提起身旁长剑便站起了身:“天色不早了,今晚是最后期限,他不死也得死。”话罢,身影化作光晕散去。
空空的楼阁之内,只静悄悄地剩了一个人。李善叶沉郁着,方才愉悦的脸色一扫而空。只见他轻吐了口气,携起酒杯,缓缓望向亭台楼阁之外,衣冠杂沓的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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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人心不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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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晚寐时,容悦总觉得有奇怪的声音,扰得人不清净,可细听,却又不十分清晰,似乎是呜咽之声,他本以为是府上的下人心有委屈,故而寻了个角落哭诉。忍了几日,最终还是按捺不住,白日里四下寻觅了一番,未果。只瞧见府苑更深处,有一处极为偏僻的小园子,杂草、灌木掩映着。透过那扇月洞门,目光往里漫溯,隐约辨出有几处门院,但木扉深掩,瞧不明朗。
正当容悦欲踏步进去细探一番时,却迎面碰上管事带着三两个下人,铁青着脸走出来。
“你是谁?”管家的目光对上容悦,诧异道,“为什么在这儿?”
“……”
容悦也诧异——嗯?在这府上住了好几日,竟都无人知晓么?况且自己是一路护送这位新官来中都的恩人,当初许诺有重酬,如今寸金还未见,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我是……”
他正欲自荐一番,那厢管事的一拍脑门,接过话茬:“我想起来了!”
说罢,信手从腰间掏出一两银子塞到他手上,赶鸡似的;“银货两讫,此地不留人,快走快走!”
话音刚落,那几个下人便来推搡他出府。
这便是所谓的重金么?容悦心里烦闷,且不说他是个神仙,饶是寻常侍卫走了这么远的路,也不只是这个价吧?给师尊塞牙,老人家都要噘嘴嫌寒碜!
他眉头微蹙,十分不喜地拂去身旁那几人,敛了敛衣袍,大踏步走了出去,只扔下一句话——
“银货两讫?管事这是什么意思?意指这府上的大人是个东西,亦或是……不是个东西?总之翻过来说过去,就不是个人喽?”
门口已无人影,只留下一阵冷风阵阵。
管事额头上汗涔涔。
这都是前话了,容悦自然是不死心,那破败的院落里,必然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身负天命,既然碰见了,便不能不管。所以今晚,他要再探一番——
夜里黑黢黢的,小院里没有点灯,草木深郁,似乎弥漫着一团巨大的黑雾,让人望而生畏,偶有三两声虫鸣嘈杂其中,更显得偏僻和荒芜。
门口无人守着,却上了两把大锁,想来是不愿更多人知晓。如此一来,容悦更好奇了——自己在府里也待了几天,竟没有丝毫察觉。这漫漫府宅的阴云之下,到底掩盖了什么?
他歪头看了那大锁半晌,最后从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布袋中取出一根银针来——那是临下凡前,师尊赠与他的百纳袋,名为“苌弘碧血”。
据说这是自己那英年早殁师叔的遗物,师叔名为“山道年”,与师尊本是同根而生的亲兄弟。关于他,师尊甚少有提,但容悦可以感觉得到,他心里一直是挂念着故人的。想来一不愿遗物蒙尘,替它寻个归宿;二是赶上此次下凡,师尊收拾出一堆东西来,件件都要他务必带上,这才不得不忍痛割爱,将宝物借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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