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79)

作者:芒芒绿绿


灵力收,法印散,繁华歇,暗夜重新普照大地。

白日里累死累活六七个时辰,如今一番法术轮转,不过半柱香,就齐刷刷干好了不知要费多少时日的活,容悦面上欣慰一笑,却又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他这小半生皆是在天宫之上,几乎都在同法术打交道,此番来了凡界,蓦然有了涸辙之鲋的困窘。那些曾经信手拈来的法诀,灵气氤氲的血脉筋骨,已经沉寂了太久,恍若是前世故往的经历,都快忘记运功凝气是什么滋味了。

江令桥回身时,注意到了他这副思索的模样。她蹝步过来,双手背在身后,探着头去看他,脸上带着一丝不易觉察到的得意和玩味,眨了眨眼——

“想学法术吗?求我啊,我教你啊!”

容悦的目光移向她,仰首望着那双深如秋水的墨色眸子,许久,忽的笑了。

“你笑什么?”

江令桥的眉毛蹙成秀气的一团,不知他笑中何意——莫非不是救人的法术都一概不入法眼?他生来就是神仙,法术于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端着神仙的架子来求她,又算不得丢人不是?不过倒也真是沉得住气啊,这么久居然一次法术都没见他用过。

“我才不学这种劳心劳神的东西!活了小半辈子,学医都尚且没学明白,哪有精力去学旁的东西!”

“若是人力不可及的东西呢?”

“这不是有你在吗?”

“……”

呵,装凡人装得还挺滴水不漏,有模有样!

江令桥定定神,继续拷问:“……那若是有人要杀你呢?”

“有些拳脚功夫,够用了。”

“那要是来者高强,或是人数众多呢?”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若是逃不过,这不是还有你嘛!”

江令桥觉得自己像条市集上刚买来的鲜鱼,可油炸可清蒸可醋溜,容悦要是有闲情雅致,还能抽空炖个鱼头豆腐汤。

她默默后撤了一步:“可别赖上我,我消受不起。”

“别呀!”容悦站起身,上前一步,“虔州一行,又费银子又心力,我那好不容易有点气色的钱袋子又瘪了,如今是身无长物两袖清风。你之前说了要管我酒饭管我食宿的,可不能人用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了的,世上没有这么流氓的道理!”

桃源村夜里有没有鬼魂夜游江令桥不晓得,不过面前倒是活生生立着一个讨债鬼,要把她吃干抹尽,还不吐骨头。她连连后退,然而每撤一步,容悦就向前逼近一步,不给她留半分空余。

“行行行行行——”江令桥连连摆手作止,这厢方才停下来,“看在今晚月色正好的份上,我便大发慈悲留你在身边,日后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个盘子洗!”

她笑一笑,装作很有义气的模样拍了拍容悦肩膀,容悦仰头一看,天上那轮明月隐匿在层层浓云之中,早就不问世事了……

方才的话没问尽兴,某一刻,江令桥突发奇想,兴奋地看着他,两眼放光:“那若是我要杀你呢?”

容悦脸一黑,半晌,反问了一句:“你会吗?”

江令桥羞怯一笑:“可不好说。”

两人第一次见面……不对,如今算来该是第二面了。那晚她刺杀韦义时同他打过一架,老实说,他武功很高,若是赤手空拳,倒不一定有把握胜过他。现下气氛微妙至此,要不要打上一架找点乐子?

算了算了,他不用法术,自己也不稀得胜之不武,打起来还畏手畏脚的,不痛快。

江令桥眼睛眨了眨,又同他诡辩起来。

“那若是你因为打家劫舍被下了狱,狱卒拿比槐序还粗的鞭子抽你呢?很疼,抽一下皮开肉绽,吱哇乱叫的那种?”

容悦:“……”

“若是你与妇人通奸,被他相公捉到了,他两眼冒火,喊来合族的人,举着刀,扛着锄头,提着叉戟要来取你狗命呢?”

江令桥抱肘,目光如炬,一副帮理不帮亲的模样。

容悦:“……”

“若是你破衣烂衫,流落街头,饿得要进猪圈抢饭吃,结果反被猪拱了,撞在篱笆墙,眼冒金星腹里空空,饿得想哭呢?”

容悦终于忍不住了,一把伸出手,毫不留情地把她的头发揉乱:“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

翌日,琴嫣殿内,峨眉白芽馨香绕梁,孟贵妃和夏之秋相对而坐,一人持着一只茶盅,只不过贵妃醉翁之意不在酒,半抿半尝,笑盈盈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而那女子却恭谦慎微,只敢小心翼翼地看着手里的茶,不敢四下多瞧。

常言说伴君如伴虎,对夏之秋而言,不论是对伴君的贵妃,还是伴贵妃的自己,都是同样的道理。

“这茶如何?妹妹可还喝得惯?”

夏之秋忙搁下茶盏,恭敬答道:“碧流霞脚碎,香泛乳花轻[3]。臣女不善茶道,只作粗浅一尝,娘娘见笑了。”

“说的哪里的话,”殿中没有下人,孟贵妃擎着香扇,若有若无地打着,“本宫也不精茶道,只是妹妹才名在外,文人风骨,本宫私心想着,你或许是会喜欢这些的。不过无伤大雅,妹妹若是不喜欢,本宫下次唤些旁的东西来。”

“娘娘不必这般劳心,”夏之秋起身行了一礼,“盛情最为可贵,这茶很好,臣女很喜欢。”

孟贵妃闻言笑了,云髻上的珠翠金钗碰撞出好听的叮当声,额前的嫣红花钿笑得映出些许明艳的光来。

那是属于一个贵妃的华彩。

她托着茶盏,若有若无地啜了一口,复看向夏之秋。

“妹妹近来可好?可有什么烦心事?”

夏之秋端坐着答她:“托贵妃娘娘的福,亲长康泰,万事咸宜。”

贵妃点点头:“本宫瞧着也是,妹妹一向容华若桃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4],乃是好面色好容姿。”

“娘娘折煞臣女了,”夏之秋不知贵妃话里藏着些什么,却总隐隐觉得不安,“庸人之姿怎能与娘娘凤貌相提并论?倒是娘娘气色红润,较臣女上次见娘娘时还要好上三分,新添的的半分丰腴恰到好处,先前是霞明玉映,红艳凝香,如今更是宜嗔宜喜,雍容尔雅。”

这好一通夸赞,被人说吃胖了都生不起气来,贵妃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腹部,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女子。

那神色意味深长,像是一团解不开的乱麻,外表浑作一体,内里弯弯绕绕,叫人看不清,也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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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诗句节选自刘著的《鹧鸪天、雪照山城玉指寒》

[2] 诗句节选自道教南宗白玉蟾祖师的诗词名作《道情》

[3] 诗句节选自唐朝诗人李德裕的《故人寄茶》

[4] 诗句摘选自《红楼梦》第八回比通灵金莺微露意探宝钗黛玉半含酸

第62章 沤浮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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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如今多少年岁了?”贵妃脸上带着轻柔的笑,施施然放下茶盏,身子向后倚去,“本宫若是没记错的话,当是二九之年吧?”

夏之秋点头:“回娘娘的话,八月初就是了。”

“八月……八月……”贵妃捻着这两个字,翻来覆去地喃喃自语,像是要把一撇一捺都拆开来嚼碎吃透一般,“算算时日,本宫入这皇城已有三载,荣宠也享了三载。一晃眼又入了夏,下月初便是选秀的日子,妹妹可愿意入宫来,与姐姐我一同服侍陛下?”

此话一出,像是晴空里炸出个霹雳,屏风之后泠风透骨,吹得整个琴嫣殿都冰了起来。夏之秋没承想贵妃会同她说这事,更没想到说得这般直率露骨,一时间脑子有些恍惚,以至于忘记了如何说话。

“……妹妹?妹妹!”

不知是在第几声呼唤之后,夏之秋才从这惊愕里抽脱出来,讷讷地看向贵妃。

“我……”

“依本宫看,此事乃命中注定的好事。选秀三年一轮,女子十四岁起始,十八岁作止,这可是妹妹你最后的机会,且需好好斟酌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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