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77)

作者:芒芒绿绿


容悦接过,左看看右看看,上瞧瞧下瞧瞧,江令桥抱肘在旁,静静地斜眼看着他。

“没毒,”她递过去一个白眼,“方才不是都吃给你看了?”

容悦便笑:“我倒不是怕你下毒害我,只是想好好看看这鱼,究竟是如何吓住你的?”

江令桥忿然:“那是个意外!”

“哦,”容悦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意外啊……”

那神色,那目光,分明是半分不信。

江令桥抱肘端坐须臾,忽地站起身猛一伸手攘他的胳膊,将烤好的鱼囫囵推进他口中——

“吃你的去!”她扔下一句话,转身去替他拿外裳。

水拧得干,火又烧得旺,未消多时衣服便已干透了。作为浇湿他的罪魁祸首,江令桥还得心虚地过来替他拿衣裳。

她懒懒散散地取了,闲搭在小臂上,转身欲走时,却从衣服的怀揣里蓦地落出白色的物件儿来,飘飘然,及地无声。

江令桥初时并未在意,只是俯身去拾的时候,瞳孔忽然猛地放大,脸上俱是惊异之色,整个人几乎木在了原地——

那是一方白色绸绢的帕子,质地极佳,多见于勋贵之家。上头没绣什么繁复的花样,只素净地绣了两个簪花小楷的字——望秋。

往事如潮水,刹那间汹涌奔袭而来。江令桥紧紧攥着那方帕子,下意识忘记了呼吸。虽十数年为见,却未曾有一日忘却过。

“望秋”是她的小字,帕子是阿娘留下的遗物。

在她的脑海里,从未忘记过,在那些不见天光的日子里,曾有仙袂飘摇而至。她与那医仙少年初相遇之时,入忘川谷尚不过一载。某日游猎荒山,身罹蛇毒,情急之下手里没有分寸,划破了他的脖颈,正是以此替他止血擦拭。只是后来忘记向他寻回,而长夜梦醒,身旁之人不辞而别,这方帕子,便也自此销声匿迹。

谁承想十年弹指一挥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昔年的惊鸿一瞥,长风不见旧时月,再回首,故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容悦的身份,也曾有过试探,只是从未在他身上寻到过一丝一毫的灵气,想着左不过是个会些功夫的凡人,扯不上神仙的干系。

可惜,造化弄人……

江令桥微微笑着,眼眶却红了。人算不如天算,兜兜转转,竟是在此设了伏,她该以各种姿态来回应这番他乡遇故知?

“江令桥?”

唤了她好几声,却不见她应,容悦便走上前来寻她。却见她背对着他,半蹲在篝火旁,一动也不动。

“江令桥?”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侧。

江令桥如梦初醒,不动声色地将帕子塞回去,站起身定定地看着他。

“你……”容悦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

江令桥没有说话,幕天席地的黑里,影影绰绰的蝉鸣鸟啼声里,只有长久而无言的凝视。

容悦被她这一举弄得有些不安,他伸出手,想替她把脉,人郁结在心,口不言,脉象却是骗不了人。

可江令桥背过手去,不让他号脉,依旧是静静地立着。

“发生什么事了?”

一股不安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容悦以手背探试着她额上的温度,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而再次看向她,她依旧是不言语。

容悦的语气明显慌乱了几分:“江令桥,你不要吓我,这种事不可以拿来唬人的……”

话还未说完,江令桥忽地踮起脚,双臂环住他的脖颈,下颌抵在他肩侧,轻轻抱住了他。

“别说话……”

声音很轻,轻得像一句叹息。

晚夜的风不疾不徐,轻柔地拂过着两个年轻的灵魂。空气里浸润着些许风沙的气息,恍若拨开千百年来层层的云日,才风尘仆仆地抵达于此。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3],鬓角的碎发,身后的青丝飘摇起伏,撩拨着,纠缠着,才使得细水长流的意气和浓思,得以化作泠泠清溪潺湲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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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分别出自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寒山的《众星罗列》,白居易的《村夜》

[2] 引用自《桃花源记》

[3]引用自苏轼的《行香子?过七里濑》

第60章 逆风执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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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谷,太极殿内,肃杀之气猎猎,气氛已然凝到了冰点。

金尊玉堂上端坐着忘川之主,阶下三个匍匐跪拜着的,罪名不尽相同,有相思门人,有刺杀失败的谷中手下,还有的,是被告发另有其主的奸细。

相思门,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毒瘤,不知何时悄悄潜藏在了忘川谷,像只匿身于暗处的鬼魅。气候未成时韬光养晦,如今羽翼渐丰,龇牙咧嘴着,张牙舞爪着,锐利的犬牙上涎水和着血水,腥臭之气扑面袭来。巫溪眼里容不下污糟,也是时候拔除这根毒刺了,否则待其深渊之口足以饕天餮日之际,便是忘川谷覆灭之时。

她面色不急不缓,慵懒卧在高座之上,李善叶则面色沉肃,手持南箫,静静侍立其旁。

“想好谁先开口了么?”巫溪的声音如滚珠坠地,不怒自威。

“主人!主人!”

第一个说话的是忘川谷侍下,名唤长鱼,日前不仅丢了猎物,还被从中阻挠的相思门人生生斩断了一条臂膀。亲眼目睹谷中人因为刺杀未遂送了命的,只怕是再不开口,自己也会成为霞露壑底的游魂野鬼。

他拄着仅剩的左臂,向前跌跌撞撞膝行几步,涕泗横流地央告着:“主人!长鱼虽然未能刺杀成功,却也并非没有尽心尽力,实在是来者出其不意,寡难敌众。还请主人……主人念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为此丢了一只手的份上,饶了小人一条狗命吧……”

他匍匐在地,身子因为惊惧而不住地发抖,后背也涔涔地渗着汗渍,臂膀缺损之处,还有阴惨惨的血色不断向外洇着。

“哦?”巫溪正瞑目休憩,眼皮也懒得抬起半寸,“护法说,你曾指认仲孙是相思门人,可有此事?”

仲孙,便是那个被指摘有二主的细作。

“有的有的有的!”长鱼叩头如捣蒜,“小人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假!”

仲孙是个粗野大汉,满身横肉,两个长鱼加起来也不够他的块头,听到这番言论,当即就跪不住了,怒吼道:“你有几个胆子居然敢这么污蔑我!一脸小人模样,我看你才是做贼心虚,早就同外人勾结上了……”

“我哪里污蔑你了!”长鱼也没输了气势,“那日与相思门交战,他们虽然黑氅遮身,面容也被掩去,我却瞧得中有一人身形与你相似,故意近了身,方才看到那人脖颈处有个同你一模一样的红色胎记,为此还付出了一只手的代价,你休想抵赖!”

仲孙嘴蠢,噎得说不出话来,故而只好转身跪伏在地:“青天在上,谷主明鉴!”

“谷主,小人虽然未窥得全貌,但有九成的把握可以断定那人就是仲孙!便是他勾结外敌,害死了忘川谷诸多兄弟,还请谷主明察!”

“你胡说!”

“我没有!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我亲眼所见!”

此景近日多如雨后春笋,旁人不知道,但巫溪审,李善叶传,这样狗咬狗的场面见了不下数十次。人人为己,各自攀咬,忘川谷上上下下,早已被说了个尽,一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逮住一丝生机便不会轻易松手。

巫溪瞑目,揉了揉眉心——吵得人头疼。

“住口!”李善叶心如明镜,深谙她言谈举止的言外之意,当即冲底下锋芒相对的二人劈头喝道:“谷主在此,何以如此放肆!”

这一声厉喝骇得人心惊胆颤,两人登时俯首及地,不敢再多加言语。

喧嚣燥闷的气氛沉寂下来,越压越低,直至高堂上清风朗月,阶下汗流浃背,巫溪才堪堪开口——

“你有什么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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