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313)

作者:芒芒绿绿


之于此上种种,微生白觉得,不管是为了师尊,还是为了小师妹,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推诿,是以只好牺牲那个素未谋面的蝶神了。

况且,歪门邪道也确实不配位列仙班,此举也是以振天纲。

——微生白如是安慰自己。

可是成仙之人不可直接杀生,否则必遭天谴,此事还需得那蝶神自己放弃得道的机会。

倏地,微生白心生一计……

星云镜内那条玉色小鱼儿突然欢快地摆了摆尾,镜面顿时便跌宕起伏起来,波纹一圈圈向外铺开,许久也不见平静。

青帝和一只白色小狐狸正探头探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下可真是扫兴,小白狐有些躁动起来。

“快了快了,别急。”青帝怜爱地抚了抚怀中小狐狸的脑袋。

话音刚落,镜面竟真神奇地定住了——

悠悠碧山脚下,一老道携着一面幡在山路中悠悠行走着,或许是上了年岁,步伐有些迟缓,他以幡作拐,继续前行。

此处山路还算平坦,景色也上佳,穿过一阵茂盛的海棠花林,忽见天日,春光烂漫,有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畅快之意。

侧耳细听,有一阵悠扬的乐声,和着山间泉水叮咚,更显得曼妙悦耳。

凝视远眺,蓝天碧水之下,有女子手持一只坠着鲜红穗子的玉埙,扶于唇边,清澈的乐声如流水般,从天边汇入人间江海。

老道怔了怔,很快回过神来:“此女子惯会扰人清神,常以邪术驱策生灵,莫说德高之仙家,就是寻常修道者也不似这般追崇旁门左道,真是难登大雅!此番,便由我来除去这仙界毒瘤!”

他缓缓走上前,唤道:“姑娘。”

埙乐应声停下,女子转过身,姣容如新月渡向十五,由隐而现。她有些局促,怯怯地看着他——

“您是?”

面前的女子五官干净,眉眼明和,衣着虽素朴淡雅,针法和纹路却极为讲究,像只未染尘的幼蝶。晌午的日光落在她身上,晕着淡淡的光芒,并不灼人,如春泉解冻,在燎灼了一整个酷暑之后,在蔫搭了一整个炎夏之后,让人猛觉,水无色无形,却予人久旱逢甘霖的沁人心脾的惊艳之感。

这是微生白初见她时的印象。

说实话,微生白是愣了一下的。若要形容此景,他实在堆砌不出华藻,只觉得与众不同,独一份的纯净,独一份的明媚。他觉得此前他从未见过,此后为未必能遇上。

不过算下来,他性格孤僻,不爱见人,旁人也不爱见他,久而久之也没见过多少女子,不怨他少见多怪——他如是对自己言。

“咳咳——”微生白抚髯,拿出一副老人家的派头,问她此是何地,彼为何人。

真是稀奇!小玉没见过这种场面,袖里绞着手,一刻没停——青城山百年没有人涉足,今日居然来了个活人!若不是如此,她恐以为人间一片寂静,只有天上有点人气儿了。

再说微生白,或许做梦也想不到,世上竟还有比他更与世隔绝的人。

“青城守山人,玉腰奴。”她的声音脆生生的,藏了些胆怯。阿爹说他们世代守山,她不知道到底守的是什么,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外来客。

听罢,老道故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名字,倒是衬她的邪门歪道。

“姑娘,老夫初至此处,不甚熟悉,想问问姑娘,何方通往都城啊?”

小玉窘迫,说话也不怎么顺畅:“我……我……”

她自出生以来就在此地,未曾出过山,实在是无法指点迷津。

见她如此为难,那老道心中明了七八分:“无碍,姑娘不必忧心,路嘛,走着走着,总会有的。”而后话锋一转,竟有些娓娓道来,“只是,有的路若一眼望得到头,与其空撞南墙,倒不如退居原位,或者改道而行。”

这话听得小玉云里雾里,她睁圆了眼睛看着他,心中暗衬:这老先生说话怎么奇奇怪怪?

不过这老道也确实有些为老不尊了,本说要进京,却又借故舟车劳顿,硬是在此歇了脚,美其名曰:年岁上来了,需得爱惜爱惜自己的身子骨,整顿好再上路也不迟。

这本没什么,小玉很早就一个人生活了,见不得生人,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大家也能相安无事。

偏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是,这老头居然就近歇了脚,每日和她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时常与她说着让人一头雾水的言语。更叫小玉不解的是,这老先生一路行来,竟然连做饭也不会,也不带干粮,一日到头居然也见不到他进食。想来许是厨技羞涩,不便展露,怕一把年纪还被姑娘笑话。小玉想了想,反正做一个人的饭是做,两个人的饭也是做,便有意无意多做了些,顺便喊他一起。起初那老先生还有些矜持,没过一会儿就大步走了过来。

不过她很快就有些叫苦不迭了——老道不知染了哪路怪疾,更健谈了,整日拉着她说道,尽是些高深莫测的怪话,似乎是故意为之,又极隐晦,生怕她听出了其中奥妙。

这边微生白也劳心累神了——升了仙,早就过了辟谷期,但为了能多劝诫这女子两句,他是三餐不落,日日陪她用饭,明里暗里时时敲打,言外之意无非是想让她放弃此次飞升,日后再寻他法。

师妹灵力纯然,背后又有家族作盾,你一个三无小仙若不乖乖让路,只怕有的是苦果要吃。

可这女子未开窍似的,也不知听进去没有,每次瞧来都不知所以然的样子,真是令人心焦!微生白想:这唯一的成仙之位必须是师妹的。师父一家待他恩重如山,旁人视他如钉刺时,他所有的温暖都是他们给予的,而他也从未有什么像样的机会可以报答。这次师尊亲自来求,他说什么也要把它争过来。

只是这女子怎么瞧起来有些呆瓜,油盐不进,也不知是真愚还是假笨。微生白时常无奈地扶额。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杀生的。可是,若执迷不悟,他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只是,只是每次只差临门一脚时,他又有些下不去手。他也不知为何,故而常常恼自己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总觉得,万一再试一次呢?或许再拐弯抹角劝导一下她就果然明朗了?于是,每次法力驱策出去,又很快收了回来,重操旧业,堪做说客。

然这小妮子惯吃五谷杂粮,总不吃他这一套。

某日夜深,他正思衬该如何更进一步的时候,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乐声,悠扬婉约,如烟如雾,听不全,但莫名令人心境平和。

像他初来时听到的那种泠泠清音,那是她吹奏的。

他挑帘一看,屋外有女子凭栏而立,两手扶埙,乐声静静流淌着,平缓得能与水光相接。月色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立在风里,长发染着湖光,埙上的穗子微微扬着,可没多久又耷拉下来,如此往复,多了几分萧瑟的意味。

这景象让微生白怔了片刻——对此,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他甚至还记得,年少修炼之时,每夜的月如何阴晴圆缺,山上穹顶如何云卷云舒,晚夜的风能撩动多少根青丝,林木深处传来多少声蛙叫蝉鸣,又惊飞了多少只野鹊。

他就这么定定地凝着这个酷似自己的苍凉背影,说来奇怪,平日里见她,无非是呆头呆脑了些,甚至还慨叹,艳羡她,想着这样的人才是天地之间真正的逍遥客,没有尘世羁绊,白日纵歌,夜晚安眠,时机一到,羽化登仙,此后四海八荒任我行,随心随性。

她不该有烦恼的啊!或者说,她能有什么忧心之事呢?

微生白不明白,他捏了个诀,将自己隐了踪迹和身形。

他是好奇的,他想知道,如此一个相似于他的灵魂,究竟会如何度过漫漫长夜。

未几,乐声歇了下来,小玉垂下手,定定地望着波澜无虞的湖面。许久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兀自席地而坐。湖面上有几只野鸭尚未入眠,它们静静地游刃于水上,慢条斯理又极尽温柔地为同伴理喙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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