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296)

作者:芒芒绿绿


容悦不客气地揉乱她的头发:“这就叫教会徒弟,饿死老师傅。”

江令桥慢腾腾地笑了一记,她点点头:“这句话倒有点从前的味道了。”

容悦似有些气笑了,他撒开手,狂风卷落叶般擦干她脸上的泪水,与她对峙道:“江令桥,你这就不仗义了吧?我与你掏心掏肺地谈生死,你却在我这里想方设法地找乐子,嗯?”

江令桥见他这副模样就想笑,一笑,眼里残存的眼泪又洇了出来。

“不像,一点都不像。哈哈——容悦,你已经骗不了我了!”她一面仰头擦眼泪一面呛他,“你生气才不是这个样子,骗骗旁人还唬得过去,想骗我还远着呢!”

她看不见泪痕,容悦抬手替她擦去了眼尾的泪水,道:“那你说,我生气起来是什么模样?”

江令桥认真地看着他,认真回忆着那些历历在目的过往——他并不是个阴晴不定的人,多数时见他也都是爽朗率性的,很少出现过愠怒的神色。他有真正生过谁的气吗?有些记不得了,江令桥的印象里,更多的是一张从容欣然的脸。

“说不上来,反正肯定不是这样。”她的语气很坚定。

容悦忍不住嗤笑一声:“那你现在好些了吗?”

“嗯……”江令桥重新倚回他肩头,“好多了,你功力犹在,没有退步。”

秋千依旧轻缓地摇着,扬起阵阵柔和的风,在冬寒将残的时节,已经有花苞陆陆续续地绽放开来。

“不是我功力未退,而是你太容易被哄了……”

“人不能难过太久,否则容易忘记快乐的感觉……”

“今天的太阳很好。”

“明天的也好,后天的也很好,大后天的更好,容悦,我想看……”

“听闻今年花朝节会大办,各路吃食都有,新帝元年,普觉寺还要办一场盛大的花灯会,届时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既如此,上巳节我们去游春好不好?还有端午、重阳和乞巧节,我都还没见识过……哦对了!很久没和哥哥一起给阿爹阿娘过中元节了,等了这么多年,今年总算是有望成真,我们兄妹两个可以一起祭拜他们了——你说,他们会高兴吗?”

“会的,一定会的……”

“他们的灵魂会在天上保佑我们吗?”

容悦揽着她,声音很轻,却尽数落入她的耳畔:“当然,他们那么好,怎么舍得看见自己的孩子蒙受苦难……”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不平静的岁月转眼即来。

三日之中,相思门人自各路纷纷赶回,出征时一个不少,尽数归集于破谷之军。未免巫溪出谷为祸人间、生灵涂炭,众人率先攻入忘川谷,以将局势逼死在忘川谷一隅,不得扩散。

巫溪尚在伤期,本欲伤势大好后举全谷之力攻下人间,又深知上回打草惊蛇,相思门在暗,定会横插一脚。这厢听闻宫外兵戈声大噪便隐有预感,未几,果然有侍下跌跌撞撞进来传话——

“主人……不好了不好了……”

垂坐于太极殿惨白的穹顶之光下,巫溪的丹蔻撩拨着箜篌,却婉转不是婉转,哀凄不是哀凄,这遭被扰乱,更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便是眼前跪着的无名小卒,也听出几个格格不入的错音来。

“呵——”女子以手镇琴弦,琴声很快寂静下来,她冷笑一声,“果然,子随父性,江书缘的孽种,天生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故人青丝为弦,白骨作轴,才造就出这把绝世琴。巫溪阴沉着脸,一拂袖,琴弦应声尽断,偌大的箜篌仿佛一下被抽去了光泽,枯槁地跌倒于一旁。她随即站起身,殷红如血的衣袂抚过幽暗的大地,缓缓走出太极殿的大门,一次也没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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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十年生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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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的太极殿前,巫溪现了身。数月闭关终得魔高一丈,红衣迎风猎猎,她周身笼罩着一重贪婪嗜血的魔气,遇仇恨怨怒便更上一层,直逼天地。

“一别多日,忠心耿耿的狗难得回来一次,却是为了攀咬旧主,李善叶江令桥,昔日我便是这样教导你们的么?”

李善叶微微攥紧了手里那把青玉南萧,他仰头看着她,眼底早已灼烧得猩红:“你我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昔日没能斩草除根,便该猜到有自食恶果的一日!”

“呀——”巫溪故而掩口作惊讶状,“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

惊异缓缓化作狞笑,她的笑意愈来愈深,轻狂而散漫,似乎人命不过是草芥,杀便杀了,无关痛痒。口气更是随心随性,更多三分傲慢,仿佛是嫌他知道得太早,蒙在鼓里的时间还不够长,最好一辈子都屈于仇人脚下俯首作揖,做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李善叶虎视眈眈地望着她,袖中攥着玉箫的指节开始微微泛白,眼尾逐渐漫染起怨愤的红。怒气抵至喉管,危险的凛风扬起他的外裳和长发,却注定无法平息心中的仇恨之火。

“李善叶啊李善叶,我是该笑你天真还是该笑你蠢呢?今日江令桥也在,怎么,这次居然舍得拉好妹妹一起送死了?”

相思门人列阵以待,其中不乏与巫溪有血海深仇之辈,个个怒目圆视,拾利刃,待号令。冯落寒在,初四在,八月和初二在,六月、初六和秦娆珎也在,从前两大护法座下的魔侍一应俱在,身后更有千百门人作盾,破釜沉舟,只待背水一战!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巫溪掌心中凝结的灵力愈来愈盛,她面色狠戾,语气渐渐森然:“就凭你们,便能妄图杀了我么……”

江令桥凛然召出四景,李善叶手持青玉南箫,两人并肩而立,兵器抵于身侧,目光灼灼,对峙邪魔而面不改色。天地之间,他们异口同声的回答轻若鸿毛,却又足以浸透胸膛,振聋发聩——

“拼死一试!”

话音落,尘土漫天,兵戈四起。

闲云点点,鸟鸣清浅,彼时的苍梧之巅,安宁如世外桃源。摘星台高耸入云,夏之秋坐于高台上,俯望着偌大人世间。

山风拂过面颊,有林间雪松的味道,可她的心中却未曾泛起一丝涟漪——人依旧,事如故,明明是从前最爱的山川河流,为何没了从前那番心境?

不知何时起,风渐渐息了,鸟鸣声声远去,直至闻不见。没有一丝预兆地,天空开始落下点点银屑,悠悠怯怯地从苍梧之巅飘入万丈深渊,生死转瞬,永远葬身于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雪……”夏之秋仰头,缓缓伸出手去承接。

今年的第一场雪,与早春一起来了。只可惜雪片微茫,不堪掌心的炽热,稍纵即逝。

雪化了,掌心处浮生出一丝料峭的寒意。而下一刻,一杯热茶便被人递于手中。

静静凝望着那盏茶,夏之秋冁然笑了,她甚至可以想象灯青说“小姐喝茶”时的神态和辞令。

只是耳畔没了声音,转过头,唯有灯青那双无言的眸子。

“我知道,”她转头看着她,“天寒伤身,该喝热茶了。”

灯青笑着点了点头。

夏之秋带她回了天上人间,栖居于蝶神宫,平日无事时她们多静坐于摘星台,那是离天最近的地方。

在那里,夏之秋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别站着了,坐过来吧。你的脸色比我还难看,是不是天冷未添衣?”夏之秋摸了摸她的手,凉得很,遂笑着将热茶递到她手中,“这茶你先喝。”

灯青接过茶,于夏之秋身旁缓缓坐下,望着远方抿茶入口。

“有你真好……”夏之秋轻倚在她的肩膀上,如涸辙之鲋依附水源,“灯青,我只有你了……”

物是人非,昔日种种犹在眼前,一暖一冷,一白一暗,过往温情已成前朝旧梦。夏之秋所经历过的,灯青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故而也深知那短短几个字背后潜藏着的荒凉。她眼尾泛了红,唯有将温热的茶盏放入夏之秋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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