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290)
作者:芒芒绿绿
唯血脉论还是唯才能论,这是一个亘古的难题。如今朝廷乌烟瘴气,亟待新政,此为天时;中都算是楚藏的第二故乡,他在朝堂待了这么多年,早已熟稔于心,此为地利;新帝荒唐已失人心,加上如今这卷继位诏书,便是人和。只待明日诏书一出,朝野上下足以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届时一呼百应,楚藏有把握撼动这个世袭来的皇帝之位。
“大人——”耳畔忽然传来下人的一声呼唤。
楚藏转过身:“怎么了?”
下人脸上带着殷切的笑意:“是夫人!夫人做了一桌子菜,传小的来传告一声,邀您一同用晚膳呢!”
听到夏之秋的消息,楚藏总是很容易变得开心,更不论这次是她主动邀他,脸上很快浮现出和悦的笑容:“好,你去回夫人,我这就去。”
下人得了令退下,楚藏这才恢复了本貌,欣喜得有些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原地转来转去,这才反应过来手里还拿着卷轴,嘴角不禁漫起一丝自嘲的弧度,一边将诏书小心卷好,安放入木匣中,一面又仔细打量着衣着是否合适,是否配得上她的这番邀请。
推开屋门,夏之秋正在整理碗筷,听闻身后有脚步声,抬起头来看,果然是楚藏。
“你来了——”她冲他温柔地笑,走上前来环住他的腰,头倚在他胸口,语气里似是嗔怪,又似是疲倦,“等你很久了……”
楚藏伸出手将她搂在怀里,俯身去嗅女子发间淡淡的香气,在她耳畔温声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来晚了……”
夏之秋出事以来的这些时日,她痛苦一分,消瘦一分,楚藏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较她痛苦十分,消瘦十分,如果世间有替人受过的药,哪怕千百倍折磨,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服下。如今馥郁的暖意萦绕鼻尖,久违的拥抱让他起了贪恋,他忍不住搂得紧了些,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够永远这样揽她入怀。
“阿夏,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这话他经常与她说,只是不知是否抵达了她的心底。
世人常说,相爱是一方索取一方给予的不对等关系,两人之中总会有更爱的那一个人,他甘于奉献更多,甘于低下头颅,甘于把自己的尊严屈居于另一个人之下。这样的人更卑微,注定是要受苦的,可是楚藏不在乎,他愿意委身去做这个给予更多的人,以夏之秋的喜为喜,以她的悲为悲,他甚至因此而庆幸,他舍不得夏之秋成为那个吃苦的人。
所以,哪怕“爱”这个字只如清风拂面、过而不及,他也依旧虔诚地相信,终有一日可以吹生春草,万物催发。
夏之秋仰起脸来,伏在他怀中静静地凝望着他,似乎以前从未看透过这张脸下藏着的秘密。如今目光从头发扫过面庞,经过鼻梁和唇,最终停留在那双深邃的黑色眸子上。
楚藏吻了吻她的脸颊:“怎么了?”
夏之秋有些出神:“我想好好看看你……”
“阿夏,”楚藏搂着她,声音温吞如水,“我们离开这里,永远不回来好不好?中都太嘈杂,把人的心神都搅乱了,你爱大河山川,我们可以四处游历,看遍这世间所有的风景;若是想安定了,我们就选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住着,每天看日出,一起等日落。我们还可以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等我们老了,他们也就长大成人了,好不好?”
闻言,夏之秋脸上的迷惘缓缓化开为一个精心筹谋的笑容,甜美的平静之下,仇恨与苦楚纠缠成滔天的浪。
她轻声应他:“好啊。”
虚假的甜蜜终究是一场黄粱梦,要走出去的,必须要走出去的。夏之秋笑着转过头,眼前满满一桌珍馐美味映入眼帘,散发着同样迷惑人心的色泽与香气。
如今,她活着的全部意义,都是为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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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云散高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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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秋牵着楚藏的手,于桌前缓缓坐下。
“许久未有这样好好坐下来吃一顿饭了,成婚这么久,我还从没亲自为你做过一顿饭,今日心血来潮,算是我第一次下厨,你好好尝尝!”
看着满桌琳琅的菜式,楚藏面露欣然:“这些都是你做的?”
“当然。”夏之秋捻起筷子,布了几样菜入他碗中,“不过我也是依着平日里观察出的喜好,若是不合胃口,你要多担待。”
她说着说着便笑了,明眸皓齿,依旧清澈得像是被天泉润养出来一般。光阴走过,从来带不走她的神韵,多年后的每一次相见,楚藏也总能回忆起十年前那份少年人的悸动。
那是散落在初春的海棠香。
“你做的,就是我爱吃的。”他温柔地笑着,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筷子,低头一尝,面上很快浮出意料之中的喜色。
“好吃,真的好吃!”
夏之秋回应给他一个浅浅的笑容。
因为是她做的,楚藏吃得很认真。而与此同时,女子的眼底里正一点点交织着复杂的光。她亲眼看着楚藏是如何将那些菜吃下肚的,掌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就那样端坐着,而不知该以各种神色面对这样无言的结局。
大仇得报不是喜事么?可为什么自己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仇恨是一场盛夏的急雨,万事万物依旧那般,只是被水渍遮掩了,看不真切了,唯有胸膛里那颗滚烫地跳动着的心脏告诉她——
他还活着,她还活着。
他快要死了,她快要死了。
像拨开珠帘那样拨开雨线,往日里那些点点滴滴的美好又重新出现在眼前,她看见成百上千眩目的天灯在旷野上空徐徐升起,那是他们的初遇;她听见他唤她的名字,转过身,看见他手里擎着一枝花,在石板路下等待她的回眸;晚风浑浊的绪风河畔,她在他面前落过泪;风将正堂的屏风吹得轻颤,裙袂绽放如花,她穿行在绣屏的内侧,窥见了提亲之人模糊的轮廓;漫天火树银花之下,他在人潮中第一次吻了她;而在那个深寒的夜里,当他如神明般降临在面前,背着她一步步走回国师府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把心交给他了。
那是故事的开始,如今却是故事的结局。
“喝杯酒吧……”夏之秋拿起酒壶,将两人面前的酒盏徐徐斟满。
“你身子方才痊愈,不宜饮酒……”
女子笑笑:“没事,一杯而已。”
将死之人,还谈什么禁忌。
“你的手怎么了?”某一瞬间,楚藏看见了她左手掌心的白色麻布。
夏之秋放下衣袖遮住伤口,语气淡淡地:“没什么,切菜时不小心划了一下……”
楚藏覆住她的手,心疼道:“洗手作羹汤这种事一次便够了,我更想看着你好好的……”
他的语气很真挚,夏之秋静静看了他很久,眸子里荒凉丛生,她忽而开口问他——
“所以你让白道杀了灯青是为我好么?”
短短一句话,声音却犹如万丈寒冰,楚藏胸膛间那颗炽热的心忽然冷了一冷,他哑着口,有些惊愕地看着她。
而夏之秋的声音更冷,她慢慢靠近他,直视着男子瞳孔里的凉薄:“所以你杀我阿爹,也是为了我好么?”
楚藏的眼睫失魂一颤。
这一刻,连日的伪装被彻底撕下,赤裸裸的仇恨无比清晰地横亘在两人面前,夏之秋看向楚藏的目光里,恨比爱更多。
“阿夏,你听我解释……”
一滴眼泪从夏之秋眼里倏然落下,她平静地看着他:“你说,我听你的解释。”
如若他真能给出什么令人心悦诚服的理由,她也愿意相信,可生死既定,缘由却无,他还能说出怎样天花乱坠的谎言来?
楚藏的唇瓣翕动着,他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难道夏峥和灯青不是死于他手么?他的手上,从一开始就沾染了她亲人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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