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247)
作者:芒芒绿绿
“可是不对啊,”江令桥想了想还是不太明白,“那时候我明明没有以真面目示人,还特地变换了声音,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容悦微微抿着唇,唇角带了一抹轻浅的笑意,他的目光经由她的头发,缓缓落至额头、眉眼、鼻峰、唇瓣、下颌……
“哦,原来是它啊……”循着他一路向下的目光,江令桥望向桌上的剑,登时全都解释得清楚了,“四景有灵,骗得过千家眼,也难逃一柄剑……”
她许久没有见到它了,如今物归原主忍不住唏嘘,以随身的帕子细细擦拭起来。
容悦的目光经久地停留在她的脸上,他没有告诉她,若将一个人的样貌深深拓印入心里,无论何时何地,就算是面目全非了也一定会第一眼就能认出那个人。
面纱遮住的不过是半张脸,那样的眉眼,那样的神色,那样的做派,世间再不会出现第二个一模一样的人了。
“不告而别之后,你是不是回来过一次?”他忽然问她。
江令桥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容悦微微偏着头:“有一日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睡着,你在我的床前坐了很久。”
他的话很轻,轻描淡写得如温吞水般不痛不痒,落在桌前地上也激不起半粒灰尘,可唯有亲历之人才知道,梦境来临时疾风狂草,梦境结束后又是怎样一片白茫茫的孤寂。
“说不定……那真的只是一个梦呢?”
容悦低声笑了笑:“梦里才会有味道。”
“什么?”这句话没头没脑的,江令桥有些没听明白。
他笑着:“那天晚上你兄长也梦到你了,我可不信是什么巧合,江令桥,你最好老实交代!”
江令桥心虚地用面纱盖住脸:“我那晚,确实回去过……”
“好啊你,够狠得下心的啊!”容悦一把扯掉她遮羞的面纱,“看我不告诉你兄长去——”
“别!”江令桥反抓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别告诉他,求你了……”
容悦端着目光,满脸正气。
江令桥缓缓倾身过去,在他脸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眸子里闪着微光。
容悦漫不经心地说道:“好吧,那我就先不告诉他了!”
一物降一物,满脸正气的英雄果然还是端不住了。
“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看看他?他很想你。”
“嗯……”江令桥思索着,“过几日吧,对了,你在宫里见过我的事他知道吗?”
“还没说。”
江令桥眼珠一转,笑嘻嘻道:“那不妨再瞒他几日吧,让他多急一急。”
“连你还活着的消息也不说吗?”
“谁去说?怎么说?说了不就被他察觉了嘛!”她眉尾一挑,一针见血道,“他这个人多精啊……再说了,以前他也是常常几个月见不到人影,难得这次被我唬到了,我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得让他好好体会体会,等时机到了我再大摇大摆地回去吓他一跳。”
容悦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附和,幽幽地笑着。
江令桥看着他:“你笑什么?”
“想要我替你保密也可以,”容悦轻描淡写道,“不过你得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只身去救夏将军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夏将军呢,可有被救下?”
江令桥摇了摇头:“没有,楚藏为人狠辣,怕是在我去之前,就没有想过要让夏将军活着。楚藏在他的衣服上下了剧毒,我见到夏将军时他就已经奄奄一息了。忘川谷的规矩,幽冥异路帖一旦下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我想,那张帖子应该是到了楚藏的手上。”
“所以哪怕夏将军是夏姑娘的父亲,他也一定会杀了他?”
江令桥点了点头。
“那你呢?中毒了吗?又是从楚藏手中怎么逃出来的?”
她缓声道:“我倒没什么,虽然也中了毒,但身上还有我哥从前给的毒药,你又常念叨着以毒攻毒的道理,就死马当活马医试了试,没想到真的起了作用,让我活到了现在。可是……夏将军没能救回来,坠入山崖后我被一个猎户所救,他说,夏将军已经被……被山中的饿狼咬得面目全非了……”
屋中再一次沉默下来,两人相视着,却久久没有言语。
江令桥的声音很轻:“不过此事楚藏应该还瞒着夏之秋,她若是知道自己的父亲早就死了,杀人凶手还是同床共枕的丈夫,我怕她……我怕她会承受不住。那日城楼上我本是想将此事告诉她的,可见到她的那一刻忽然又于心不忍了。容悦,日后吧……日后再说吧……等寻到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我们再告诉她……”
“好……”容悦握着她的手,“我知道,此事很难。”
那掌心处的温暖似乎总是能给予她力量,江令桥的头轻轻倚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对坐着,惨淡的月光也不言语。
“容悦……”
“嗯?”
江令桥定定地望着窗外的月色:“活着真好啊……”
“当然,活着才会有希望。”对着月光,容悦扬起一个淡漠的笑容,他握紧她的手,“医者的企望,就是看到世间每一个人都能好好活着。”
这一夜,中都城内绪风河的水潺潺而过,林间细碎的风声沙沙成语,巍峨的宫墙中,殿宇林立夜色如水,有的人享乐,有的人感怀。月娥弄影当窗照,芙蓉帐里睡魂惊,怀着心事入睡的人,总会在第一缕晨曦遍撒在苍茫大地的时候醒来。
可是医者的生死呢?
容悦并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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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剑戟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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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寒风乍起,中都城内国师府,睡塌上的楚藏缓缓睁开双眼,他侧目看了看身侧熟睡的女子,眉目中不禁显露出一抹温柔的底色。须臾,男子掀开锦被起身,单薄的里衣外只简单披了件大氅,而后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向不远处的书房走去。
火折子点燃了烛灯,明黄色的光芒很快映亮了这间明净素雅的居室,他拢了拢身前的大氅,径直行向书案前。
案上笔墨纸砚兼备,看着眼前的陈设,男子面色上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受什么使命驱策一般,信手提起一支紫毫笔,一尘不染的白纸上很快落下了墨渍。
彼时的皇城之中,琴嫣殿内,孟卷舒擎着一豆烛火静静立于书案前,案上笔墨依旧,却没有铺陈宣纸,漆色的木案上横亘着一大块质地上好的绢帛,长长地、无力地垂拖在地上。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素手拈起笔来,却望着绢帛出神,迟迟没有落字。微弱的烛火映红了她的面颊,很像从前某一日晚霞亘延千里的余晖。
这样不知坐了多久,当烛泪沾染蜡烛满身的时候,女子的鼻头微红,眼中漫起一层薄薄的水气,冬夜总是很冷,呼出一口气很快便化作蒸腾的白雾消散开来。她凝眸看了看浸满墨渍的笔尖,手腕渐渐沉下,在绢帛上落下第一个字。
户外北风萧瑟,似是在轻轻叩问——经久未雪的中都,什么时候可以下一场琼芳压枝的弥天大雪呢?
翌日,朝堂森森,百官林立,从殿内至殿外黑压压地候着数百人,所有的大臣都持笏长立,焦灼地等待着迟迟不露面的九五之尊。
今日是十五的大朝会,来人较往日更多,也更为井然庄严。然而从天蒙蒙亮等到日上三竿,那本该出现的人也没有半分要来的迹象。彼时日光曝晒,一些匆匆用了几口早饭便赶来上朝的官员早已腹中空空,面如土色,加之久立的缘故,一些年长的大臣已经有些不自抑地两股战战、额汗涔涔了。
楚藏身着朝服手持笏板,望了望眼前那个金碧辉煌的虚席,而后转身回望向身后。
只不过回眸的某一瞬,目光与另一畔同样立着的容悦相交。
容悦不知在思量什么,仿佛并没有注意到这寸目光。楚藏紧抿着唇,没有说话,转而继续看向身后撑着站立的百官朝臣,却见那堂下面色没有几个好看的,更有甚者眼睛都睁不太开了,宽大的朝服随身子左右晃荡,风中落叶般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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