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19)

作者:芒芒绿绿


两次下凡,他遇见的第一个人都是她,容悦相信,冥冥之中,他们之间是有缘的。

或许正是托了这股没来由的缘分——江令桥起先听罢,还有些狐疑地打量着他,刺探的目光令容悦如芒在背,然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审度了个遍后,她居然松了口,允许他来,只不过要先考验一番。

中都城中有一陈家,陈老爷官拜尚书郎中,多年搜刮不义之财,家境富庶无比。江令桥允诺,只要容悦能谋划取他性命,便算过了考验。并一再强调需得慢刀放血,一命呜呼不值得提,能运筹帷幄,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才是本事。

故而这几日,容悦一直忙于此事。几番打听下,得知那陈老爷子虽然家财万贯,却视钱财为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心只想长生不老,为此雇用了大量方士,吃了无数丹药,却依旧不见起色。

他眉心一跳,计从中来——陈家二子不对付不是什么秘密,家丑早就扬到大街上去了。他便先从大哥陈新材下手,在城中妙手回春几番,得其青眼,顺理成章成了座上宾。又设计巧遇二弟陈晚材,打量须臾后,道其有疾在腠理,入夜将发作。

陈晚材向来瞧不上陈新材,更瞧不上他的门人,嗤之以鼻,不以为然。谁知回去没多久竟真的浑身疼痛起来,寻了大夫扎针方才好受些,彼时才内心一惊,忙遣人去请容悦。容悦并不苟同大夫的针法,换了穴位重新施针,若隐若现的疼痛顿时烟消云散。陈晚材如遇千里马,赞不绝口,当下便想将其纳为门客。毕竟这样难得一遇的神医,老爷子一定心满意足,谁占了先机,谁就是父亲最看重的儿子,届时高官厚禄的下半生,易如探囊取物。

或许是缘分使然,考验结束得比想象中顺利太多。容悦唇角含笑,小心将锦帕放回怀中,而后起身出了门。

下凡数日,脚步第一次肉眼可见地轻快起来。

***

皇城之中,危墙下暗流涌动,一辆马车自远处疾驶而来,于城门处戛然而止。

驾车人一副侍卫模样,从腰间取下腰牌:“国师入宫,速速开门!”

守卫受令,连连避让,高声喝道:“开宫门——”

巍峨的宫门缓缓洞开,车马便如此一路无阻地驶入皇城中。至内城,侍卫勒马停下,车上人挑帘而下,他一袭紫檀色长衫,皓眸星目,墨发束于一精致的冠中,以一支银制的发簪挽着,簪头镂着几朵簇拥着的花,瞧来像是海棠。

“走,去琴嫣殿。”

说话之人名唤楚藏,性情持重,年纪轻轻便已位居国师要职。

“是。”驾车人颔首应答,他叫白道,是楚藏的贴身侍卫。

楚藏遥遥望着琴嫣殿的方向,阔步疾走过去,傍晚风凉,宽大的月白披风拂过宫中朱栏,尘埃里掀开一朵浅浅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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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温澜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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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琴嫣殿,还没进去就听到了孟贵妃矫揉造作的笑声。

“陛下你讨厌……”

“陛下,这是臣妾特地为你做的,来,臣妾喂你……”

两人总是这样旁若无人地腻歪,偏偏皇帝就好这口,后宫偌大,独宠贵妃一人。

宫外跪着些许朝臣,想是扫了皇帝的兴,不得召见,只得长跪于此以表决心。而皇帝丝毫不受挟制,当真不闻不问地任由他们跪着。年纪轻的尚能撑住,上了年纪的跪了许久,身子已经开始不住地打颤了。

闻见身后有脚步声,众人回头,见是楚藏,这才松下一口气,如见救星。更有甚者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来,话还没说上,就两泪纵横——

“国师来了!”

“你来得正好,快劝劝陛下吧……”

楚藏拍拍众人项背以示安慰:“大人们不必多言,我已知晓,今日是特地来这一趟的。”

他眉头紧锁,解了披风扔给白道,径直走上殿前。门口的小内侍见是当朝国师,也不敢多加阻拦,乖乖开了门让他进去。

琴嫣殿中,皇帝正与贵妃你侬我侬,见楚藏来,也不恼,满面春风地说道:“国师回来了?”

楚藏立定,行过君臣之礼后,道:“才回的中都,这便来向陛下复命了。”

“嗯嗯……好……”皇帝的心思显然不在他身上,正瞑目专心享用着贵妃喂到嘴边的吃食。

贵妃瞥了他一眼,笑道:“国师这一路赶来,风尘仆仆,想必也是舟车劳顿了许久,若无事,不如尽早回去歇着吧?”

虽是一副笑模样,却不是什么好脸色。

“对啊……”皇帝也附和,“国师日夜操劳,若把身子累坏就不好了,那可是江山社稷的折损。”

楚藏轻摇了摇头:“微臣身子尚可,只是听闻数日前抵达中都的吏部尚书不幸为人所害,死状惨烈,凶手是谁暂且不提,官位已然悬空数日,正如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官一级盖一级,下面的人也不可群龙无首……”

“诶——”皇帝手一挥,并不在意,“此等小事国师做主便好,不必特地来过问朕,朕相信你的决断。”

这几年来皇帝总是如此,不似从前那般上心朝政了,视朝月不再三,大臣罕得进见。整日只知流连香枕软榻。然而对后宫如此上心,年逾知天命仍无子嗣,妃嫔的肚子一个静似一个,九五之尊的权势荣宠享有了,天子的职责却一样都未尽到。

楚藏的头有些隐隐作痛,他撩袍跪下,向皇帝庄重稽首:“陛下乃一国之君,有统揽政务之责,若将朝事罢手于臣子,难免引来文人口诛笔伐。微臣的名声为敝履,弃之无谓,可陛下不同,您是九五至尊,是江山之主,唯有陛下才能撑起黎民百姓的生计……”

“谁?”话音还未落,皇帝便跳脚怒喝,“谁敢搬弄国师的是非,朕砍了他!”

“陛下!”楚藏的声音高了几分,“无人在背后议论臣!只是国事紧要,陛下需得上心些才好,否则天下人又能依附于谁呢……”

“怎么——”贵妃插话进来,“国师言下之意是天子血脉就不重要,可以抛弃不论么?”

“臣非此意,皇嗣固然重要,但也不可失了偏颇。娘娘深明大义,心中定然有分寸。”

“呵!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旁人不知,怕是要以为国师责怪本宫红颜祸水?”

她的话里分明存着刁难,楚藏对上她的目光,不留情面道:“月前江南一带水患频发,臣奉旨前去治水,远离朝堂数十日,娘娘作为陛下枕边人,难道不该以社稷为先,规劝陛下多关心朝政么?”

“哦?”贵妃冷笑一声,“国师是在教本宫如何为妃,教陛下如何做皇帝么?”

“娘娘何出此言?微臣自认忠于宁国,忠于陛下,从无半分肖想。此去江南,水患湍急,臣数次死里逃生。此番大难不死,便弥足珍惜活着的日子,臣是怕……怕哪日先于陛下离去,再想谏言也不能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退让,偌大殿中,反唇相讥之声振振。

“够了!”皇帝被吵得头疼,一拍案,怒喝起来。

“陛下……”

殿前所有人吓得登时跪了下去,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看着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人,十分气恼,却又无奈,径直拂袖而走,头也不回,剩下一屋子的人小心翼翼地喘着余气。陡然见天子,殿外的人也被骇了一跳,立时垂眸低手,跪得老老实实。

半晌,见楚藏出来,大臣们才连忙起身凑上前去探问情况:“如何,如何?陛下怎么说?”

楚藏面色凝重,沉声问道:“我离开的这段时日,陛下当真一日未朝吗?”

“自是如此……”

“情况属实……”

“千真万确!”

一群人摇头叹息,其间更有年长的官员悲从中来,拭泪道:“亘古未闻呐……”

楚藏揉了揉眉心:“但愿陛下能听进我的规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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