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181)

作者:芒芒绿绿


前朝算是一个风云场,先帝共有十六个女儿,七个没能活到嫁人,三个因夺嫡之争被罚一生禁守皇陵,长乐公主和平阳公主一母同胞,却在二八之年双双溺死,死因至今不明。先帝驾鹤西去后,太后登位秋后算账,将宁定公主剥去皇籍逐出中都,不许人给她送吃食,后续究竟如何旁人不得而知,只听闻她还未见到二十五岁生辰的太阳便死在了草庐之中。

剩下三人皆囚困于姻缘之中——玉成公主有情人不成眷属,嫁入夫家的第三年便郁郁而终;嘉月公主是一众公主中最刚烈的,自此皈依青灯古佛不问世事;承温公主算是所有人中结局好些的了,有了加封长公主的福气,却也常年缠疾,听说是难产时落下的毛病,现也无法生育了,只能日日强撑病体与府中十数个小妾争斗。

天家尚且如此,更不必说深宅大院里的弯弯绕绕。女儿家多数是牺牲的结局,如今牺牲的是宋景玉,那么下一个呢?何时又会轮到自己头上?

她的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冲动——有些事再不做,日后可能连机会都没有了。

“灯青,我怕来不及……”她放下帷裳,转而对灯青说道,“我想去找容公子!是时候同他说明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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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庄周梦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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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流淌在城墙之上,氤氲着宫城苍凉的底色,孟卷舒静静地立于高处,极目向远处眺望,沉默着,长长地沉默着。

薛云照实属无意踏入此地,不知怎的,在宫里他的方向感一直不太可靠。入朝为官这么久,去某处时还是需得有人引路,否则经常误入他处,引得自己羞愧、旁人啼笑皆非。

今日是郡主和亲启程的日子,陛下去了,一众朝臣也去了,随行的宫人也不少,宫里瞧着比往日清净许多——当然,能为薛云照引路的人也大大减少。他心中想着不可长此以往地依赖旁人,故而便想自己走一走,然而一不小心,似乎又踏入了不该涉足之地。

孟卷舒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转而回眸,两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交接。

夕阳与晚霞交叠,映射出斑斓的光晕,她便是在这漫天华彩之下,半转过脸来,目光停驻在他的身上,惊艳而绝伦。

薛云照不觉屏住了呼吸,敛衣的手滞在半空。纵使出身大家,礼数先行,一时也忘了行礼,只愣愣地望着那个融于漫天画卷下的女子。

“你是?”

孟卷舒不识得此人,但认得他身上的官服,想来应是哪个不太紧要的官员。

一……二……三……四……

薛云照心里默数着两人见面的次数,眉目间有些黯然。他行至孟卷舒身前,恭恭敬敬地俯身作揖道:“秘书少监薛云照参见贵妃娘娘。”

“哦……秘书少监……”

她的口气淡淡的,听不出有什么感情,也听不出究竟是想起还是未想起这么一个人,末了转过身去,又继续沉默地看着宫墙之外的远方。

“今日是明和郡主启程的日子,陛下去了,百官去了,大人怎么没一同前去?”

薛云照立于她六尺之外的地方,余晖映亮了两个人的脸,温柔而缱绻。

“臣有些事务处理,事毕早已赶不上出宫,便也就此作罢了。”

一卷风拂过,将最后一缕话音吹散,便又是长久的静默。

风很轻,贴面而过时凉凉的,很舒服,就像薛云照觉得,这样一个晴明的黄昏同样有一种令人久违的心旷神怡,单单就是这么静静地站着,就已经很满足了。

“明和郡主要去的是南疆吧……”孟卷舒看着城外密如星点的人群,语气里似乎藏着几分落寞。

薛云照偏过头望着她,她的脸上被晚霞洒了一层淡淡的金辉,眉目间是淡漠疏离的神色,说话时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远方,那遥不可及的远方。

“大人,你去过南疆吗?”她问他。

“臣……没有去过。”

“南疆,南疆是个好地方……”

她笑了,那笑容很浅,转瞬即逝:“我也没去过,听人说,那地方很美。你若有机会,替我去看看……”

“娘娘……”

“你说,一群男人犯的错,何苦要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赔上一生呢?我们这些妃子最后也是要凋零在此的,倒不如替了她,也算是功德一件……”

她的话里藏着千万种深意,可是薛云照听不出。今日的贵妃似乎与往日都不同,所有的笑容都不是发自真心的笑,可所有的叹息却又格外沉重。

“娘娘,慎言……”

孟卷舒似乎是反应过来了,抬眸看了他一眼,脸上立时笑靥如花:“都不过是随口的玩笑话,大人可莫要放在心上,更不足为外人道。”

突如其来的笑让薛云照心中不由地一动,却又蓦然觉得两人之间似乎筑起重重高墙,再也没有方才那般邻近了。

他俯首作揖:“臣明白。”

孟卷舒呼出一口长气,天气有些冷了,细看似乎已有了淡淡的水雾。是啊,深秋将至,寒意也就是这么一年又一年轮回转换的。

她转身回望,车队不知何时行出很长一段距离,人立于高处也渐渐要看不清了。

“今日之事,也莫同旁人说,免得叫人污蔑。杨大人仕途正好,莫要因此埋没了。”

贵妃说完,向薛云照莞尔一笑,而后转过身,从他来时的路一步一步走下了高楼。

她从身侧经过时,不经意间掠起一卷风,有淡淡的早梅香。

薛云照静默地行着礼,没有看她离去的身影,而是耳畔一遍又一遍回响着她临走时的话——

“杨大人仕途正好,莫要因此埋没了……”

“杨大人仕途正好……”

“杨大人……”

他黯然敛眉,迎着余晖,静静地望着极远之地,那渐行渐远的大队车马,曾是她目光长留之处……

***

一旦入了秋,天似乎总是暗得很快,不给人几口喘息的空,便日落月升,黑了个彻彻底底。

夏之秋十分懊悔此前没有问过容悦的住处,以至于每每想要寻他时总是要倚仗缘分。灯青透露上次是从鸿雁楼寻到的江令桥,可是再去,早已不见了人影。

马车在街巷间驶行,她透过帷幔望着这世间,一个个往来之人,越看越陌生,越寻越沉重。

夜渐渐深了,两旁的商贩也挂了灯开始做起了营生。他们吆喝着,有卖各式玩意儿的,有卖香甜鲜美吃食的,更有说书的卖艺的。一时间,街上愈来愈热闹,人也愈来愈多。

马车笨重,渐渐地有些行不动了,夏之秋身着一袭狐皮白氅,围了兜帽,索性掀开帘幕下了车。

白氅华贵,那是阿娘的遗物,夏峥第一次领兵征战时猎来送与她的。

夏之秋身披故衣穿行在人群里,如一朵逆生于寒秋的白粉蝶。

就是这么一个栓马车的空,灯青回过头来,便再也见不到夏之秋的踪影了。

“小姐啊……”她见怪不怪地轻叹了口气,话语刚出口便化作寒气,一点一点消散在幽黑的夜里。

在熙熙攘攘的人潮里,夏之秋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且不论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他会不会有兴致出门,就算是出门了,中都城这样大,碰面的机会有多大?

她知道微乎其微,却还是固执地在人潮中穿行,目光扫过每一张喜乐不同的脸。

然而,全都是陌生的模样。

不知寻了多久,只知身旁来往的人都渐渐归去,夏之秋也还是没能遂心中所愿。风更锐利了,刮在人身上像刀子一样隐隐作痛。

她的脚步缓了下来,心中的火也跟着一点点隐灭。

或许,注定是有缘无分么?

不知是风吹得眼眶干涩,还是哀从中来,夏之秋的眼底泛了微红。正欲止住脚步的那一刻,一个苍老的声音忽地喊住了她。

“姑娘,买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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