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163)
作者:芒芒绿绿
此话一出,下面隐隐约约有了沉吟之声,似是在欢呼与嚣鸣,却并不招摇,宛如在吟唱一曲死亡的祝祷。诡异而瑰丽的气氛自地底渐渐向上弥散,如瘴气般簇拥上来,令人闻之战栗,后颈发凉。
容悦转身看向江令桥,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沉着与稳定:“不听,不看,不想。”
江令桥的目光不经意落入他眼里,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定定地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破出第三道结界的那一瞬间,风云突变,一道强光自面前骤然亮起,而后腾蛇乘雾般向更高更远处延伸开来。
那一刻,似乎苍穹之下又升腾起一片天来,一片坚不可破、疏而不漏的天网,霎时堵塞住了所有的出口。人还未靠近,便被灵力加深的结界震回了圈地之中。
江令桥猛地抬头望向那一袭红衣,虽看不清面容,却也能想象得见那苍白的面容之上,是何等的狞笑张狂。
她从不说,但心里知道——自进入忘川谷的那一刻,巫溪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尤其是成为护法的那一日,巫溪面上是笑,面具之下是恶,她便知道此生不会平安顺遂死去。
“我走不掉了。”江令桥看着蚁群般倾巢而出的敌人,毫不犹豫地对容悦道,“巫溪要杀的是我,你不是忘川谷中人,只要离开这里就有生机。一会儿我会用槐序劈出一道裂缝,你见机行事,还可以保住一条性命……”
她的语气很急切,两手不安地攥着衣摆而不自知,一边同容悦说话,一边分神去注意奔袭而来的敌人到了何处——若她一人赴死,此生尚且圆满;若是因此戕害了旁人,死后难得安宁。这件事说到底不该容悦来承担苦果,她不能害了他。
然而听了江令桥的一席话,容悦却并不释然,他嗔怒地看着她道:“江令桥,你听听你在说什么?见你第一面时我救了你,如今最后一面,你要我眼睁睁着你去死吗?”
“这不一样!”
“这怎么不一样?我看了那么多生生死死,今日若用你的身销魂陨换回我的苟且偷生,日后该如何能恬不知耻地为旁人寻症问药?”
“可你会死!”
江令桥转过脸来,第一次对他发了脾气,眼底的红却是遮掩不住的,滚烫的眼泪溅在风里,霎时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我认了!”狂风卷走大半声音,这句话,容悦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落地成音的那一刻,显得那样的深重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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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抵死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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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令桥不敢直视容悦的眼睛,涩涩地将头偏向一旁,目光落在愈来愈靠近的敌人,可眼眶却是红的,眼睛是湿的。泪水涌出来,总是来不及滚落,就被湮埋在风里。
她是个内敛的人,总是尽己所能地将情绪藏起来,叫人看不穿摸不透。于生死而言是好事,可人这一辈子,并不全然只有生死。
滚烫的泪珠迎风破碎,只有漫天风沙最懂她的悲喜。
江令桥缓缓回头看向容悦,那眼底的神色复杂,如冬末一潭破碎的春池,唇齿轻启,却只简简单单说了一个字——
“好。”
成千上万的忘川谷侍下已然迫近,黑压压如乌云啸叫盘旋。
若上天垂怜,请再赐我一次新的生命吧!
跨过黄泉路奈何桥,历经下一次转世,不求荣华,不求富贵,不论苦痛,不论艰辛。
两人最后一次相视,却悲伤得如同一场诀别。耳畔刀戈叮咛,杀戮临近,漫天的风沙卷袭着,扭曲出一张狰狞的脸,它张开怀抱,将既定的死亡拥入怀中。
容悦口中念念有词,手里缓缓凝聚起法印来——他想积蓄灵力,想竭力尝试一次。
江令桥的手攀向发间,精准地停在了发髻上的玉带那处。
——今生之恩无以为报,若来世有缘,请一定要来找我。
她最后看了容悦一眼,指尖用力,一把将白藏扯了下来——灵光一闪,柔弱的白色长绫霎时间幻化为一条杀机外露的玄色长鞭,长长地蜿蜒在身后,宛如黑色巨蟒盘踞挺立,冲来人嘶嘶地吐着毒信子,警告生人勿近。
江令桥攥紧了槐序,旋身向前猛然一劈,霎时横扫倒了一大批冲阵最前的人。四景是灵器,可以感知主人的心绪,故而鞭锋也沾染了森然之意,抽在皮肉上惊雷般绽出触目惊心的伤口。
然而有人倒下,有人站起,更有后来人居上,人是杀不尽的,厮杀却一直都在。
她忽的有了些遥远的熟悉感,想起了与刘已对峙的那一夜——她本该在那时就命亡身陨的。
空气里的血腥气愈发浓烈,萧瑟的风似乎也沾染了殷红之色,整个忘川谷都被笼罩于一层窒息可怖的血色阴霾之下。
容悦仍然没有出手——他在攒聚体内的灵力。
方才抵下巫溪那一击损耗太多。这是他入凡间以来第一次施法,本以为灵力会如同在天界那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谁料欲再出手时方才发觉出异样——便是灵力一下子被抽干,并不能立时恢复,而是循序渐进。
他如今缺的仅仅是时间,然而危急关头,最珍贵的却也恰恰是时间。
该死!他强忍着将青帝骂个狗血淋头的冲动——要沉心静气,不可冲动……
囚困在杀戮场,他真真切切地感受着死亡一点点逼近。纵然局势再胶着、思绪再焦急,心中仍需得平和无波澜,否则乱了心绪,需要的时间只会愈来愈多。
一面是深渊,一面是猛兽,容悦知道,他必须安安稳稳地踏过脚下这架纤弱的独木桥,江令桥才能够平安地活下来。
而彼时,巫溪正高枕无忧地睥睨着这场屠戮之戏。
困兽之斗,终有竟时,她知道,纵使这位昔日的右护法再厉害,纵然她的外援非等闲之辈,两人对峙千军万马,但终究是以卵击石。该死之人总是要死的,就像天迟早会亮一样。
然而,正当她冷笑着袖手旁观之时,原先那四个被震出百丈远的小鬼头不知何时又蹑手蹑脚地溜了回来,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容悦和江令桥那畔,它们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猴子般攀挂在巫溪身上,啃的啃,咬的咬,抓的抓,挠的挠,丝毫不留余地。
“哈哈哈,看我要你好看!”
“让你欺负人让你欺负人……见不得我家主人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终于找到机会替主人报仇了!”
“呜呜呜老妖婆……黑心肝的!”
它们来得猝不及防,巫溪毫无防备,偏偏伤也伤不到,杀又杀不掉。手忙脚乱地抬手凝力,待到将它们挣脱大半之时,虽然没受什么重伤,衣襟上却也有些许破损与划痕,昭显出几分凌乱不堪来。
“给我滚——”
她厉声吼着,抓住最后一只覆在面上的鬼头,将它从脸上一把拽下,恶狠狠地甩向一旁,胸腔因为愤懑而剧烈地起伏着。
所有的鬼头都挣脱了,这才显露出巫溪现下真正的面目来——她喘着粗气,长发纷乱,肩头还残余几根被扯断的碎发,一双幽深森然的眼底尽是无穷的杀意。而那眼尾之下,赫然落了一道长长的血色伤口,此刻一丝一丝地往外渗着血,宛若眼眶中滚落的殷红泪珠,顺着脸庞爬至下颌。
鲜血滴落在红色衣袍上,一如一滴水落入江河,悄无声息,湮没于无,那一刻,似乎天地都寂静了下来。
然而万籁俱寂之后必有震天回响,巫溪的背影颤抖着,魔气在她身边缠绕盘旋着,骇人的杀意四方腾起——她骤然抬眼,眼底里氤氲着一重又一重令人生畏的寒意。
此刻墨发凌乱,红衣妖冶,更带着浑身怨忿的戾气,让那张本就苍白的脸愈发没有血色,白中红,比红中白更触目惊心。
“啊——”凄厉尖锐的嘶吼贯穿了头顶整片天空,像是深埋了数十年的阴暗尽数从地底爬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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