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147)

作者:芒芒绿绿


听到“贵妃娘娘”这四个字,薛云照的目光微弱地亮了亮。

“对啊……贵妃娘娘,她是你的姐姐……”

他忽然有些想喝茶了,一手揽袖,一手擎起茶盏,将那茗香置于鼻下轻轻闻了闻,而后极珍惜地,一口一口饮尽。

夏之秋继续倒了第三杯,回头拽了拽灯青的衣袖:“灯青你也尝一尝,上回在贵妃娘娘宫里,我看你的鼻子都要香掉了,这回是在我们院里,你别站着了,坐下歇歇吧。”

“这……这不好吧……”灯青局促地连连摆手,“客人在,下人怎么能与主人同桌……”

“没事的,薛公子他不是外人,不会拘泥于这些小节的!”

“对啊,”薛云照点点头,“灯青姑娘,你若再不落座,我可就要尝完了!”

闻言,灯青的面色这才松动,在夏之秋的牵扯下扭扭捏捏地坐了下来,两手攥着那一个小杯盏,一口一口呷着。

“怎么样,好喝吗?”夏之秋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好喝,当然好喝!”

听了这话,夏之秋眉目间像是漾开了清风,这才拿起自己面前那盏茶饮了。

“我觉得……”灯青细细看着薛云照,半晌,道,“薛公子和我家小姐很像。”

“嗯?”

一句话,成功引来两个人的目光。

“当然不是面容像!”灯青连忙摆了摆手,“是……是身世像,脑袋里的想法像。”

“是吗?”夏之秋听了便笑,笑得眉眼弯弯。

“我觉得吧……”灯青作思考状,“薛公子和小姐你,你们两个人都出自官宦之家,可……可又与一般的官宦之家不同……”

晨光落在薛云照的面容上,衬得他眉目洁净,神色纯然。

“嗯……”灯青咽下一口茶水,想了想,“你们待人接物也很相像。譬如我,我是一个孤儿,在路上被将军拾来,入府做了下人。可小姐没有因我的身份薄待我,薛公子也没有因为我是下人而看轻我。于我而言,这是天大的好,可是人生有贵贱,于外人看来,这是离经叛道。”

薛云照却摇摇头:“藏天下於天下兮一性自然平等,出世间於世间兮万像谁敢相谩[2]。灯青姑娘,人并非生而有贵贱,黎民百姓会仰看钟鸣鼎食之家,高处不胜寒之人也会艳羡烟火之处的筚门圭窦。谁也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只不过每个人的运气不同罢了,世间没有永远的乘坚策肥履丝曳缟,自然也不会有人永远是贩夫皂隶。”

灯青笑答:“我知道,从前小姐时常同我说这些话。”

夏之秋转而看向薛云照,温温地笑出声来:“这下我信了,我们连说大道理的语气都一样。”

“如此说来,那我们便是知己了?”薛云照笑着举起茶盏来,“鄙人薛云照。”

夏之秋也欣然举起一杯茶:“夏之秋。”

茶盏相撞,遇见一声清脆悦耳的叮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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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自宋朝蔡襄的《北苑十咏·造茶》

[2]出自宋诗人释正觉的《禅人并化主写真求赞》

第115章 韶华如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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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那扇门,眼前的一草一木都与孩提时家中的陈设一模一样。江令桥尘封多年的心底事也在这一刻,一件一件被剖析开来。

十年了,从前那个见了满院尸首大把大把掉眼泪的小女孩,如今手上沾满了形形色色的血,看见死人和看见活人一样平常,不会再轻易流一滴眼泪了。

她缓缓走入庭院,一切恍如昨日般平静恬然,她依旧是那个父母慈爱,独得宠眷的孩子,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没有满院横陈的尸身,没有亲眼见到父母双亲亡故的惨烈。

她有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这是其中最短暂、最美满、最荒唐的一段。

一切显得那么虚妄而不可及,可此时此刻,所有的景象又都是亲眼所见。心处在现实之中,身却在黄粱梦里。

江令桥置身于庭院正中,四面的砖墙草木似乎在眼前转了起来,一圈接着一圈,乐此不疲,越转越快,转得人眼前眩晕,冷汗涔涔。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嗯?哪里来的人声?为什么一直在道歉?

她强忍着眩晕之症转过身,却蓦然看着自己的双亲跪在自己面前,正不住地以头抢地,口中不停地道着歉。

“爹!娘!你们怎么在这儿?”她的口气先是惊喜,忽而又转为忧虑,“你们这是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她正欲俯身去扶他们,却见那二人猛地抬起头来,眼睛大得可怕,额前早已磕得血迹斑斑。他们抬起头目眦欲裂地看着她,那眼神中没有一丝情谊,满溢的尽是怨毒。

“都是你!你这个不孝女,滥杀人的恶鬼!败坏江氏门风,辱没母家名节!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会遭报应的!”

他们指着她的鼻子咒骂她,惨白的手举在她面前,像两道削尖了的亡命牌般。江令桥身子开始觳觫,冷汗从额头沁了出来,她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一句辩驳之辞,只是怔怔地摇着头,脚下不住地往后退。

忽的,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江令桥猛一回头,赫然发现踩的是一只惨白的手,立时惊得向一旁连连闪躲。

她这才发现,方才父母跪拜道歉的不是她,而是地上的那具尸体!

江令桥的呼吸开始变得短促起来,胸腔因恐惧而极速起伏着。尽管如此,她还是强忍着不适向前几步探看——那人衣装俭朴,手脚粗糙,再看其面容——

是吕襄!

一刹那,恍若经脉中所有的血突然冲到了颅顶之中,挤压得双目泛起猩红来。她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都是你!你这个不孝女,滥杀人的恶鬼!败坏江氏门风,辱没母家名节!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会遭报应的!”

恶毒的咒骂还没有停止,江令桥只觉得头很疼,像是全身的血骤然被抽干,一股脑都涌进颅内,快要炸裂开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瑟缩在角落,捂着头忍不住啜泣起来,口中不停地道着歉,裙裾也簌簌颤抖着。

是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一个人蹲在了她面前,带来一阵清爽的风。

江令桥抬起头来看他,是李善叶,童年的李善叶。

那一刻,她似乎也变回了曾经那个小小的姑娘。

“哥哥……”女孩仰着头,声音脆弱得像是风中的烛火,脸上挂着晶亮的泪痕。

“别怕。”他摸着她的头,挽袖替她拭泪,“哥哥在这儿。”

他低下头,似乎要从腰间取什么东西。然而就在抬起头的那一刻,面目乍然变为成年模样,他手里持着一个冰凉的瓷瓶,拔下红头塞子往她嘴里灌。

“这就是你用来害人的毒药!吃了它偿命去吧!”

他掰开她的嘴,粗暴地将所有毒药倒入她口中。江令桥惊恐地睁着眼,却看见那瓷瓶中盛着的根本不是什么毒药,而是一颗又一颗怒目圆睁的活人眼珠!

——江令桥猛然从床榻上坐起来,被褥被浸湿,周身更是一片汗意。

她做噩梦了。

她很久都没有做过噩梦了。

江令桥抬头望了望窗外,天已大亮,时辰并不早了。

她从床榻上起身,有些虚脱地走向案桌前,抱起茶壶大口大口地灌着水。

那感觉很熟悉,像是梦中李善叶无情地往她嘴里灌活人眼珠。

待江令桥下至一楼的时候,六月、初六和秦娆珎她们早已起身,正闲坐在悲台正堂中央的月台上——那儿是舞姬们跳舞的地方,每一个晚上,都是夜夜笙歌的繁华深处。

初六再没有用头发去遮眼角的胎记,乐于梳妆打扮的秦娆珎天天变着花样给她梳头发。

“别动!”秦娆珎突然一喝,骇得初六一哆嗦,坐在月台上一动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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