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115)
作者:芒芒绿绿
总有一些东西改变了的,他们也不再是从前的他们,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怕是连朋友都不好做了。
天边茕茕孤云,脚下清泉幽咽,江令桥一手托腮,有些忧心地望着桥下的流水。黄昏的一卷风缭乱了她的头发,挟着幽香滚落在轻柔的裙边。在余晖极尽温柔的描摹下,女子脑后长长的飘带应风舞动,蜿蜒而张扬。
早知如此,当初不该那么冲动的。
她沉沉地呼出一口气,目光落在了更远处——也不知怎的,当时就是昏了头了,压根没有想这么远。放在从前,根本不可能这么鲁莽的。
现在倒麻烦了,从今以后,该以何种姿态,何种身份面对彼此呢?是朋友么?可是有的事情一旦发生了,性质就不纯粹了,那……那不是友人的话,是……
是恋人么……
不!怎么会!江令桥抿抿唇,用手将风拂乱的头发重新拢正,而后蹙着眉摇了摇头。
容悦有这样的心思吗?没有吧?天上的女神仙那么多,仙姿绰约,他终究是要回到本来的地方去的。虽然他对自己是挺好的,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总会立时捧过来,可他是医仙,慈悲为怀,对身边人好是他的本性,是情理之中的事,这算不得什么。而且当日他也是明明白白拒绝了的,反倒是自己霸王硬上弓,强行将生米煮成熟饭。那这算什么?怎么看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啊?什么时候忘川谷的右护法,居然沦为了个单相思。
江令桥有些烦躁地摇着头——不好,不好,这样很不好!
正被心中琐事烦扰着,忽而闻见桥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江令桥——”
她偏头下望,是容悦,脸上下意识浮起一抹浅笑,突然间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旋即落下来,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日前,两人就商量好在此碰面。容悦是一脱身就赶来了这里,因为心中有挂念,一路的风都是香的。明明分别不过才一日,却像是有一年没有见过,远远望见她站在桥上,恍若平生都没有这样喜乐过,想见她,想和她在一起,想同她说说话。
“你……你来了?”江令桥的眼神滑过他,闪闪烁烁地瞟向别的地方。
容悦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几步跨上桥,径直向她奔来:“对,他们没有察觉,我们的计策,算是成功一半了!”
“嗯……好……”江令桥眨了眨眼,仍是直直地看着幽泉,“好……”
容悦行至她身边,见她兴致似乎并不高的样子,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啊?”江令桥没留神,抬头看了一眼他,意识过来后又火速撇过头去,“你……你来得太慢了,我等了好半天,腿站麻了而已。”
“对不起啊……”容悦满脸的歉疚,“我发誓,我真的是一脱身就来寻你了,知道你肯定等得心急,所以半点都没敢耽误。”
容悦蹲下身来正欲看看她的腿如何,谁知手还未来得及伸出去,江令桥就本能似的弹出三尺外:“你干嘛?”
她神色紧张,目光却落在了他手上胡乱缠着的布条,手心处还洇着血。
她记得这个伤口,是那日清晨他夺簪时不慎被划的,是个意料之外的伤痕。
“我……”容悦有些茫然地看着她,“我就是想替你看一看……”
“不用了不用了!我,我自己来就好了……”江令桥说罢,心虚地蹲下身,去捶捶自己那什么事也没有的腿。
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先前还好好的,明明那天晚上就已经不分彼此了,怎么如今分别才一日,就换了副脸面,比第一次见面还疏离了?容悦想不出这其中有什么变数,在他眼里,那一晚她的主动,难道不是愿意接纳他,愿意同他在一起的意思么?一切明明顺其自然,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怪诞起来了?
“江令桥……”容悦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语气温温的,江令桥的耳根不由地麻了一下。
“怎么了?”
蹲着的时候,长发从颈肩处落了下来,容悦便悉心将它们一一拢回去:“在悲台的时候,常听你兄长唤你作阿秋,我……我可不可以也这么叫你?”
望秋,绣着她小字的手帕一直跟随在容悦身边,数年未曾离开,江令桥初见时,心里确实是有一丝动容的。这两个字是父亲所起,从来只有最亲密无间的人会这么唤她,从前是父母,如今只有李善叶还这样叫她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答应,她想听见他每天这么温温地叫自己,而不是“江令桥”这三个冷冰冰的字。
“不好!”
江令桥望着他的眼睛,几乎是脱口而出,容悦显然有些猝不及防,愣愣地看着她。两人这么相视着,从前不觉得,现今似乎只要是目光交汇在了一起,就用会无端生出些暧昧的情愫来。
江令桥忙错开了目光。
“为什么?”她低着头,容悦看不清她的眼睛,“是……是因为不想让外人听见吗?那,那旁人在的时候我还像原来那样叫你,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才唤你阿秋,可以吗?”
“你……”江令桥猛地站起身,她担心自己定力不足,会沉溺在他的话语声里,“你从前怎么叫我,现在还怎么叫我吧。”
“可是……”容悦也站起身,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欣然,“可我们不是都……”
来了!来了!江令桥最害怕的事来了!她强作镇定地咳了两声,立时打断了他的话:“那……那不过是权宜之计,计划有变,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将计就计,完成任务的日子能提前不少,还省了我去找自尽的由头,是笔划算的买卖,不做白不做罢了。”
容悦细细地看着她,眸里意味不明,许久,才吐出几个字来:“你骗我,我不会信的。”
“信不信由你,”江令桥转过身去,提裙一步一步走下木桥,“我身居悲台,本就是个烟花之地,你又跟了我这么久,不是个糊涂的,清楚我以色示人的招数,也该看出我是怎样一个人了。我呢,向来是以完成谷主交托的任务为第一要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自然不会将这种事放在心上。只要是能助我早日取人性命,完成任务的,这种事做一做又何妨?就像一条大河横在眼前,无舟无楫,你是愿意不辞辛苦地孤身游过去,还是交些买路钱,安安稳稳地从桥上走过去?”
容悦有些哑然,她总是能很好地隐藏起自己的心绪,而如今,他还不具备看穿她的能力。一番话说得天衣无缝,一时他也分不出哪一句是真情,哪一句话是假意。
所以,来时路上的殷切期盼,日后光明正大的喜欢,终究只是自己的一场臆想吗?
“与我而言,这不过是平常事,我不放在心上,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江令桥转过身来,极认真地看着他,“我们还像从前那样,我管着你衣食无忧,你陪我一起完成谷主的任务,好不好?”
好什么好!容悦只觉得这很混蛋,不是说人间的女子最看重贞洁,有了夫妻之实,便是怎么样都分不开的情人怨侣吗?本以为捅破了窗户纸能够得见黎明,怎么如今反倒是他活得像个凡人,她已经超脱世俗之外了?
“江令桥……你……”容悦看着她,喉头苦涩地动了一下,“只要你再说一遍,我就信你。只要你说了,日后是做朋友,是分道扬镳,还是……”
他抿了抿唇,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出口,像是在下一个胜率渺茫的赌注:“只要你能再说一遍,你想怎样,我都听你的。”
江令桥松了一口气,那样释然的神情显然是没听出容悦的弦外之音,注意力完完全全落在了“重新做回朋友”的点上,故而再说一遍的时候,脸上甚至带着雀跃的光。
她凑到他面前,那是无比纯然的高兴:“容悦,你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了。我们忘了那件事,我不放在心上,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快快乐乐的,还像最好的朋友那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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