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103)

作者:芒芒绿绿


那是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昏暗。

当巫溪催发李善叶体内的蛊虫苏醒时,他双目赤红,蜷曲在地浑身觳觫,五脏六腑都在被针扎刀绞般的痛楚倾轧过来,眼里落下的泪还以为是七窍里汩汩流出的血——那是第一次他真真切切看到了阎罗门。

在巨大的力量悬殊之下,他显得那样不堪一击。他战栗着,惨烈地匍匐在地,双手卑戚地放在巫溪的脚上,颤抖着央告她,恳求她,不要让江令桥知道此事,他愿意承受两份痛楚,一生忠于红衣谷主。

巫溪桀桀怪笑,她答应了。也就是从那一天,少年明白了力量的绝对地位,开始没日没夜地修炼,浑身是伤也不在乎。最惨烈的那几年,他就像是砧板上三刀五刀杀不死的鱼,没有地方不是伤,没有地方不流血。

“她什么都不知道,就什么黑暗惨绝都看不见。”李善叶望着那轮满月,声音轻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我惟愿她一无所知,一辈子安乐无忧。”

官稚听了便笑,一边重新替他包上白布,一边矫揉造作地说道:“说得真好,人家什么也不想做了,就想做你妹妹~”

李善叶皱起眉头,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好好说话,喉咙被鬼掐住了。”

官稚恢复了本来之相,笑嘻嘻地说:“好歹我们也是过命的兄弟,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你这捧在手里的宝贝妹妹?我可是从第一次听说便想见她了!”

包扎好了,李善叶抬手看着那造作的蝴蝶结,淡淡道:“结打得丑,想得倒挺美……”

“你别一叶障目啊,万一咱妹妹也想见我呢?我的愿望可以落空,但咱妹妹可不行!”

“什么咱妹妹,那是我妹妹!”李善叶一竖眉,“况且,她都还不晓得你这号人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呢!”

“你和她说说,说了不就知道了!就说犄角旮旯里有个剑眉星眸,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哥儿等着望着想见她!”

“把这鬼心思收起来吧,”李善叶看着那轮满月笑逐颜开,“这样的人已经有了,可轮不到你献殷勤!”

“啊——”官稚仰天长叹,手恨恨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比划,“我都这么近水楼台了,别说得月,就连月亮的面也没见着,竟还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李善叶一边喝汤一边静静地看着他演戏——容悦和江令桥的事,他怕是早八百年就知道了,还在这装单纯呢……

药盅里的四物汤即将告罄,李善叶晃了晃,正欲将最后一口一饮而尽,而手却霎时凝在空气里,继而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像是一条被抽丝剥茧的蛹虫,抽干了最后一丝气力。药盅应声落下,砸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的双目越来越红,茹毛饮血般爬满了血丝,酸枝木椅支撑不住,连人带椅一同跌落。他抽搐着,痉挛着,巨大的痛楚奔袭全身,无处释放,青筋玉结的手灌着力刮在阴冷的地面上,直刮得地面也惨叫起来。

“唉——”官稚透过轩窗,窗外满月皎皎,他轻叹了口气,“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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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谑浪笑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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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令桥和容悦又来大理寺牢狱了,只不过这次是得了周子音的授意,许他们自由出入,七常忙时可以来送些吃食。

今天的狱卒明显把喜怒哀乐揣在身上了,上回那人实在是块铁板,石头撞上去都得塌块角,今天这个性子软和,全程都是点头哈腰笑嘻嘻的,江令桥一时间都飘得不知自己是来送饭的劳苦百姓,还是皇帝御授的钦差大臣。

“哎,我怎么有种黑作坊过了明路,摇身一变成了皇商的感觉?” 她同容悦低声私语道。

容悦没有说话,只是暗暗笑了一声。跨过又一道门,狱卒带着他们进了内狱。

不出所料,周子音和七常一众又在审问犯人;不出所料,今天这个也是块难啃的骨头,别说是人了,就连衣服都没块好皮。

犯人猪狗一样被扔在地上,声音有气无力,已然是奄奄一息的模样,十指的指甲被尽数拔了,鲜血像脉络一样爬满双手,一只眼眶也是空洞洞的,搅成了一团凹陷的烂肉。

“呵,刘大人不愿意揽下这些罪过,所以就指望我来做这个替罪羊……周子音,你心狠手辣……怎么这么些年……还只是会这一招呢……”

周子音强抑着心中激涌的怒气,阴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好,好,呵!沈瑭教出来的,果然个个都是高傲有气节的!”

他猛然站起身走过去,鞭子蘸了盐水,惊雷般抽过去,所至之处,皮开肉绽,血水四溅。这仍难解他心头之恨,脚下带着力道踢着,碾着,踹着,像是在蹂/躏一只不讨人喜欢的苦橘,只要居高临下的人愿意,随时可以把它踩烂,汁水溅洒,变成人人唾弃的废物,与脚底泥同尘。

“哈哈哈哈哈……”犯人不像旁人鬼哭狼嚎,却是在笑,笑得恣意,笑得凄惨。

“呸……”他虚着气力啐了一口,“你这个……你这个奸佞小人……不配提我老师的名字……”

话还未说完,又是数道惊心动魄的惊电挥下,地上之人疼得只剩下麻木,麻木地战栗,麻木地流血。

周子音是用尽全身力气下的手,一顿鞭子下去,自己也是筋疲力竭,大口喘着粗气直起身,墨色的长发散乱在襟前,脸上、衣摆上血迹斑斑,衬得终年不见日光的面色更加惨白,像是个刚从地狱里咆哮着爬上来的恶鬼,眼底寒意森然,一片猩红——那是要吃人的颜色。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沈狗自己贪生怕死也就算了,告老还乡算他识相!却留下你们这些冥顽不灵,不听教化的!总有一日,我会把你们一个个全都拔了,再送他去地下相见!到时候你们是要抱头痛哭还是传道授业,可别忘了我这个大恩人——”

最后一鞭凌空劈下,赫然抽出沟壑般深的伤口,显然是下了死手的。此一鞭下去,地上的人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烂肉一样没了声息。

鞭声冷冽,江令桥也好久没召槐序出来看看了,这清脆爆裂的一声让隐匿在袖里的四景一个激灵化身成槐序,偷偷摸摸地探出头来寻找同道中人。

此次刺杀,所见之人皆是出身大理寺,对各式兵刃熟稔在心,未免引起怀疑,江令桥一早就将四景幻作白绫藏在了袖间。憋闷了这么许久,好不容易出来见见世面,她却眼疾手快,毫不客气地把鬼头鬼脑的白藏又塞了回去。

容悦提着食盒,同江令桥一齐立于门外,没有进去坐着找晦气,倒也是一本正经地看了半晌,忍不住嘟哝道:“这个周子音,每日喊打喊杀,戾气太重。日久天长了,要么催生躁郁之症,暴毙而亡;要么所愿非所达,气理不调,郁郁而终,可别撑不到我们算计他的那一天啊……”

“你学医学傻了吧?”江令桥的脑袋搭在容悦的肩膀上,两个人盯梢似的往里瞧,“有本事冲进去给他开个方子,和我说他也听不着。”

容悦转过头循循善诱:“上次还说他是忘川谷难得的好苗子,这就是前车之鉴!我虽然不知忘川谷的底细,但看了周子音审人的法子,估计和你们也是八九不离十。殊途同归,我这是给你现身说法,难得的榜样在前!”

“而且,”他装模作样拧着眉头,吓唬她道,“女子若是这样郁结而死,下辈子会奇丑无比,你可小心着点。”

这话听着骇人,江令桥扭头看他:“真的?”

“真的。”

“不是骗我?”

“行医者不打诳语。”

“不是出家人么?”

“出家人也不打诳语。”

“原来还有这种说法啊……”江令桥点点头,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忽而眼前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哦对了!你既然告诉了我这么个了不得的消息,作为报答,我也不能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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