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为刀(重生)(48)
作者:鱼苍苍
洛久瑶垂着眼帘,佯装遮掩:“久瑶不为当年之事后悔,只是七皇兄性子耿直,若真难以见其母最后一面,日后怕是会耿耿于怀。”
“你倒是不记恨他。”
太后摆摆手,止住她求情的话,“哀家今日见过太多人,实在乏了,你也回罢——我见你如今牵挂不少,得空多抄些佛经,静下心才好。”
第37章
出寿安宫许久, 洛久瑶仍觉得颊侧落着一股力道,冰凉凉的,像是贴擦在颊侧的刀刃。
与此相比, 颈侧流了血的伤口不过一时痛楚,再算不得什么。
只不过前世的她会为此感到慌乱,压在心底的惧意无数次潜入梦境,搅得她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而如今她已能将恐惧全然抛下, 转而梳理在寿安宫发生的事。
太后知道她与洛久珹的争执无碍,左右宫内早有他二人不睦之言,如今不过多加上一段争执,给太后报信的人才是她眼下需留意的。
太后临行时提及抄经无疑是在敲打她,提醒她安分守己。
她未做什么引人怀疑之事,八成是秦征那飘忽不定的性子作祟,看过血经后在太后面前胡言乱语了什么,让太后平白对她生出了疑心。
自结了梁子以来,她不管到何处似乎都有秦征搅弄是非,想到此处, 洛久瑶不由得烦乱起来,加快了回宫的脚步。
洛久瑶的身影才消失在宫墙后, 另两人自转角走了出来。
“看来你与太后说的话还是有些用处的, 只是不知,她可会领你的情?”
洛久琮手里把玩着新得的木珠串, 看了看仍朝远望的秦征。
秦征道:“她会知道的。”
洛久琮的神色晦明不定,话语却含笑:“若不是你提早告诉我要来寿安宫拜会, 我大概会以为, 你真的要与太后背后的何家结交一二了。”
“只是前来瞧瞧,以私交的名义为她求一句情罢了。”
秦征简单道过, 收回目光,“殿下也该放心,即使我有意于此,太后娘娘也不会答应,只会更防备秦家。”
“树大招风,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殿下这般,敢明晃晃地与手握兵权的外姓王侯结成同盟。”
洛久琮捏了捏珠串尾坠下的琉璃珠,换上一副浑然不在意的面孔:“这也是我那位九妹急着躲开你的原因?”
秦征的话语却迟疑起来:“她……”
洛久瑶大概,只是想与他撇清干系而已。
“行了,真有这般挂念,择个好时机请父皇为你们二人指婚不就是了?”
洛久琮敲敲他的肩膀,转身朝寝宫的方向走。
他言语轻巧:“你既眼见她与太后的关系,该也能想到,她如今虽有太后管束,与东宫的交情似乎也不错,但在宫中终究是无根的浮萍。”
“若她嫁与你,入了你府中,便自然而然会断了与旁人的关系,依附于你。”
“你若求娶皇室的公主,西境与我朝的关系更加密切,想必父皇不会反对,还会尽力扶持你坐上秦王的位置。而你也能得偿所愿,能将你的母亲葬入王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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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之中的岁月好似格外长,洛久瑶自打从寿安宫回来便闭门谢客,潜心为太后抄经祈福。
她不愿见外客,倒是有人主动往延箐宫送了些物件。
其中半数自五皇子的宣阳宫来,大多是养身补血的金贵药品,洛久琮惯来与延箐宫没什么交情,背后送药的人倒是半点不遮掩,只剩将自己的名姓明晃晃刻在药匣子上。
另一半是洛璇送来的,日久不见,他吵闹着要来,带来几件小孩子家的玩意儿。
是些宫外的小物件,蜜饯、木雕小雀……还有几样稀罕的药品,与装在瓷罐中,未曾启封过的溪山雪芽。
洛久瑶翻出一只铜钱大的玉扣打发他,附带一只白釉瓷花瓶送给唐寄月,半哄半骗的将人哄走了。
她嘱咐桃夭收起大多数的物件,又将那些小孩子玩闹似的东西妥帖收在寝殿妆台侧的匣子里,继续把自己关在宫里抄经。
她人在宫中,外头的消息却是一件不落。
流言经风吹一吹就变一副口径,但几件事却叫洛久瑶上了心。
正月末,洛久珹不顾静妃劝阻,再次因容妃的病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后昏倒在雨中,大病一场。
二月初,御史台的柳中丞忽而递了折子,参了何家族内为官的几人,太后的表侄亦在其中。
证据追溯至去岁秋的涝灾,前往赈灾的官员为立功急于开闸引水,任大水淹没了三座村落,上千毫不知情的村民溺亡。
圣上震怒,当即将几人收押牢狱,太后无法,只得亲自出面保了侄儿一命,其余涉事人等俱被处死。
又几日,西境送来今岁的贡品,秦世子亲自携贡品与秦王问安的信件参拜圣上,是为西境臣服之意。
流言来了又走,直到二月初九,洛久瑶晨起,见桌上多了几件新制的衣裳。
她看着衣裳想起,还有三日便是花朝祭春了。
洛久瑶望了望窗外,这才见她未曾留意之际,宫墙脚下已生出了小花。
花朝节时祭春神是熙国的传统,历来祭春神三日前需斋戒,祭神前需沐浴焚香。
行宫路远,故而每年的二月十一,皇帝会携宫妃皇子与亲近的朝臣提早前往京郊的行宫,沐浴焚香,为祭春神准备。
二月十二,皇帝会携众人登临昭阳台,奉香祭春神,是以为春祭,为新岁开运祈福,乞求今岁祥和太平,五谷丰登。
为表虔诚,祭春神后,众人会继续留在行宫,食三日斋饭后再回到京中。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次的花朝祭春发生了一点小的波折。
洛久瑶垂首,没有再想过往的事情。
花朝将近,冬青的末七将近,她正巧能借前往行宫的机会去见贺令薇。
她一一抚过案上衣裳,海棠红,石青绿,最终停在那件最素净的月白衣裙上。
三件衣裙皆是庄重的祭神制式。
她问:“宣阳宫,东宫,另一件是?”
桃夭道:“是尚衣局送来的。”
洛久瑶抚了抚那件衣袍上的绣线。
“就带上这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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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建在京郊二十里外的山野,二月十一,御驾清晨自皇城驶出,到达行宫,已是正午了。
车马浩浩荡荡停在行宫外,洛久瑶自车中走出,朝四下看了看。
天光正盛,草木皆吐了绿,新绿铺洒在山路周遭,一路蔓延到望不见的尽头。
前来行宫的人皆穿了春日里新制的衣裳,花团簇拥,一派热闹。
洛久瑶向那片锦绣中望了许久,未等找到熟悉的身影,眼前忽而暗了暗。
她这才发现,洛久珹的马车正停在前面,而他走来,压下她眼前的半数天光。
他瞥向她颈侧又撇开,往复几次,却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似是想同她说什么,可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说。
洛久瑶琢磨不透他又想做什么,只是时隔多日见到他,耳畔再次响起上元宴时他说的话来。
眼前人站着不说话,洛久瑶只好行了礼,干巴巴道:“皇兄。”
洛久珹一扭头,走开了。
洛久瑶望着他的背影,视线略过立在眼前的座座楼阁,忽而想起上一世,也是在此地,她得知了洛久珹的死讯。
那是她第三次随行祭神,彼时洛久珹已被幽禁两年有余。
长久的幽禁令人心郁气结,更妄论洛久珹还未及冠,本是个心气十足的少年人。
那年冬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终于在冬末,因一场来势汹汹的时疫病逝在知寒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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