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死的那一年(99)

作者:浮生醉梦三千


“皇姐日后找夫婿,朕亦不会阻拦,朕只会凭着自己的努力让皇姐眼中再看不到其他人。”

“左右皇姐总是要再找夫婿的,为何不先从朕开始,尝试一下呢?皇姐只需试一试,容朕靠近、容朕对皇姐好就行,不需皇姐受累做任何事,这对皇姐来说亦无损失。”

他的声音越说越急切,就好似楚明玥不点头,他就会一直说下去不罢休,直到把楚明玥的耳根子磨软。

可那双异常明亮的桃花眸里,偏又无半分逼迫之意,有的只是掩不住汩汩往外溢的深情。

“皇姐若是怕人言可畏,朕就让这世间无人敢开口。皇姐若还是有顾虑,朕就,朕就乔装扮成南风馆上门献艺的花郎。”

楚明玥眉心一簇,恍似听岔了,一朝天子要扮花郎?她昭阳郡主招幸花郎,这传出去就不丢人了吗?!

岂止是她糊涂了,宣珩允才是病得不轻。

“皇姐,你就试一试,给朕一个对你好的机会,皇姐……”

楚明玥听得呼吸都乱了,两手端于身前,指尖相扣,紧紧掐着掌心肉,两个手掌皆是厚厚一层汗。

被那双深情的眸子锁着,耳朵里又被灌满情真意切的剖心话,楚明玥竟不知如何是好。

五年夫妻,十二年相知,曾经的宣珩允万不会说出这些话,然今日站在她面前的,又是何人。

楚明玥整个人是混乱的,她的脑海里充斥着复杂的情绪,是困惑、是好奇、是受不住蛊惑……

他的祈语就像在给她下咒,诱惑着她终迈开步子,试探着向前。

楚明玥忽然觉得,疯的不是宣珩允,而是她,只因眼前男人身上带有掠夺的陌生感,她清楚

得意识到她的心底在悄然滋生出一根藤蔓,正在跃跃欲试想要去靠近、去探索。

她在对眼前人好奇。

“好。”楚明玥长久的缄默之后,沉沉吐息,“楚家的上门夫婿,我愿意给陛下一个机会。但是陛下,我今日所做的决定,皆是由于陛下言语所蛊,我不能保证日后一定会对陛下动心。”

宣珩允闻言,眸底那抹跃动的光须臾骤亮,盖过天光,他终于再忍不住,紧揽娇人入怀,温凉的下巴抵着描绘牡丹花钿的额,一遍遍摩挲,“多谢皇姐。”

楚明玥身体紧绷,又因这声“皇姐”面颊生热,本是寻常称谓,何故被他唤得黏黏糊糊、宛若情话。

“你放开我。”她双手去推宣珩允手臂,宣珩允倒未迫他,听话得放开她甚至后退数步。

楚明玥仍旧慌乱,她左右转眸,忽而丢下一句“小六还在等我”,翻身上马,似一到霞火策马冲出巷子。

方出巷子,就见巷子口被张辞水带人把守,根本无路人能入,而她的马车就停在一旁。

她跳下马背,把缰绳往张辞水身上一丢,提裙往马车跑,直到马车驶离那条巷子老远,楚明玥狂跳不止的心终于镇定下来。

“昭阳,你这是怎么了?可是中了暑气?”

楚明玥回过神来,发觉马车里几双眼睛无不好奇盯着自己,忽然心中恼羞,怕方才之事被人知道。

这么一想,顿感整个人都热起来。

“郡主,您莫不是发烧了,脸都红了。”丹秋递过来一盏凉茶。

楚明玥看到凉茶,便觉得口干舌燥起来,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凉茶解暑降燥,顺着唇齿一路流过肺腑。

她瞬霎冷静下来,理智如被放出的丝线万缕,极速回拢。

茶盏被重重放在桌案,楚明玥气得喊出声,“我何时计划过要招入门夫婿。”

楚明玥被缠绕着带入歧路的意志,终于归位。

第71章 71、71

六月初八, 寅时刚过,烟罗纱帐内正阖眼沉睡的女子倏尔睁开凤眸。

她悠绵吐息翻了个身,枕着半截玉臂侧躺, 本是很轻的动作, 被料摩擦发出轻微窸窣声,这便惊动了外间守夜的甜儿和春儿。

春儿挑着一盏琉璃玉片灯进来, 手指轻挑层层纱幔, 正好撞上女子朝外半睁的双眸若有所思。

“郡主, 可是又做噩梦?”

楚明玥摇头,她只是在梦里见到一段往事,也终于记起, 她竟真的说过要让奉华帝的九皇子给楚家当上门夫婿。

那时她尚有两个月十四岁,宫里尚衣局、宫外礼部、宗人署已经开始准备她十四岁的生辰。

她入宫试穿生辰当日的礼服, 礼服华丽耀眼, 裙裾上辍着的明珠晃着她生出旖旎大胆的想法。

她顺着那条已经走过无数回的小道,轻车熟路进了冷宫,找到神情冷厌的小少年。

当时,那个小脸俊美又阴沉的男孩正一个人坐在长廊下红漆脱落的横柱上, 嘴里叼着一段枯草, 他身上珠白的皇子服已经褪去光华, 变成黯淡的灰色,与周遭破败的精致自成一体。

楚明玥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想法,这个人可能永远都走不出这里了,他和这里浑然天成, 充斥着没有朝气的腐霉, 和毫无价值的凛锐。

“宣九, ”楚明玥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绣着金线的霞红裙裾沾上污尘,“你跟我回去,做楚家的上门夫婿吧,待你跟着我阿爹学会武艺,以后还能做大将军。”

“楚明玥。”小少年语调怪异唤她的名字。

“叫皇姐!”纤秀的手一掌拍在他腿上。

小少年侧首拧眉眯眼望着她,幽幽道:“我还不到十一岁,你就敢肖想本皇子。”

是宣九。

楚明玥坐起,“不睡了,帮本宫梳妆。今日大哥启程回营。”她顿了顿,继续道:“到朱雀门外送吧,不和朝中人一道,朝廷的送军典仪墨迹。”

春儿往窗外看一眼,天边刚露出青白色,“如此,现在时辰尚早,郡主不多睡会儿?”

“不睡,先去一趟孙太医府上。”一双玲珑玉足白得剔透,落在榻前那双绣着鸾鸟的绣鞋里。

外间甜儿听到动静亦进来,她手上拿着一个火折子逐一点亮屋里所有烛灯,“郡主可是身体不适?何故还要跑一趟,奴婢去把孙太医请来便是。”

春儿扶着楚明玥在妆镜前坐下,有府婢端着水盆和清口水盂进来。

“一来一回总是要耽搁时辰,怕误了给大哥送行。”楚明玥望着镜中二人低头忙碌的模样,忽而问道:“你们说,癔症可能将人的意念一分为二?”

甜儿挽袖打湿帕巾递上,思索着摇了摇头。

“奴婢只听闻患癔症之人惯是因为平日里想得多,以至于分不清何为现实,这一分为二岂不生生把人撕裂了。”春儿手执雕花桃木梳,为楚明玥梳发。

一阵裹挟着晨露气息的风吹进来,妆案上两盏珐琅彩瓷烛台灯影跳跃,晃得伸过来的手臂忽然暗了一下。

楚明玥接过湿帕巾,瞳眸缩了一下,她盯着甜儿正在收回的手臂怔看几息,那截藕白手臂内侧,一个淡红色的月形痕迹,在烛火下瞬霎忽暗,变成引人注目的深红。

“这是胎痕?”

楚明玥一边擦脸,同时漫不经心问道。

甜儿闻言怔愣,继而瞧见自己的手臂,匆慌拉下衣袖,“回郡主,是被暗器所伤。”

“哦?”楚明玥递回去帕子,侧目关切询问,“伤得可重?”

甜儿接回湿帕,神情明显放松下来,“谢郡主关怀,当时暗器无毒,捡回一条命,若是中毒,怕是今日就无福份服侍郡主了。”

“无毒便好。”楚明玥淡淡笑着,目光停留在甜儿脸上一顿,方才看回妆镜。

妆镜被烛火覆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时而随着跃动的烛火散射出金色星芒。

楚明玥瞳光散开,任由春儿为其挽着发髻。

若是不识出手之人,又怎会知暗器上的毒是怎样的。

她缓垂睫羽,眉宇间笼上薄薄一层困惑,那是暗器所伤留下的疤痕,不是胎痕。

宣珩允右手背上无端生出的红痕,是被暗器所伤。

他气定神闲的说着欺她的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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