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死的那一年(61)
作者:浮生醉梦三千
此话一出,楚明玥心道不好,这样的威胁是会惹恼宣珩允的,她挠了挠玉狮子的下巴,心叹做父亲的不是个东西,可这姑娘许是无辜的。
这个时候,周围开始热闹起来,十艘龙舟缓缓而来,推开一圈圈涟漪。
岸上跟着龙舟一路走的百姓唱着软语小调,渐行渐近。
女子的父亲看一眼来人,两手提着袍子作势就要跪下。
“今儿当真是个好日子,救人倒是救出一段姻缘来。”楚明玥两步过去,拽了下男人胳膊,沈从言见状跟上,一只手提着男人后襟领硬是把跪了一半的人又提了起来。
楚明玥换了之手托着玉狮子,有些好笑瞪了女子的父亲一眼,他想借着人多逼迫宣珩允点头,这算盘真真是拨在逆鳞上了。
宣珩允拼命克制着心底的浓烈情绪,用平静的目光注视楚明玥,知她是在救人。
也罢,这种时候有资格顺着她心意,也让宣珩允尝到久旱逢甘霖的甜意。
他缓缓松开半掩于阔袖下、刚掐住中指第二骨节的如竹手指,那是传令暗卫的手势。
女子的父亲被一把揪起,抻了抻后颈衣料,正欲再开口。
张辞水突然张大瞳孔,一步走近,反锁了男人双臂,男人受痛一声凄厉长嚎。
围观龙舟的百姓们打他们身旁路过,有人好奇侧目。
张辞水凑到男人耳边简短说了句话,后扣着人大步往附近停着两顶软轿的凉亭过去。
楚明玥脸上挂笑,朝丹秋一挑下巴,“走,咱过去把戏看完。”
昭阳郡主这瞧热闹有头有尾的习惯倒是一点没变。
宣珩允踱步跟上,几人错过人群,跟过去。
凉亭旁,两棵将军楠长得枝繁叶茂,主杆要二人合抱,一看就是有年头的古树了,可谓两树成林。
葱郁得枝叶如伞盖,挡去部分天光,树下就显得有些阴暗,因为潮湿,围绕着树根,长出一圈彩菇。
张辞水将人提至树下,提靴揣在那人膝窝,男人顿时双膝跪地。
方转醒的女子本是被婢女搀扶着,一瞧这情形挣开婢女扑过去跪在男人身侧,哭喊一声“爹”。
跪地男人还欲开口,只听张辞水低喝道:“薛承富,你好大胆子。”
薛承富闻言,顿时脸色煞白,这时他方记起,眼前的人,他曾与他打过照面,就在陛下下榻听月水榭那晚,他曾求这位看上去似乎是侍卫首领的人网开一面,容他小女继续住在梅苑养病。
“薛承富。”宣珩允缓声重复一遍,脸上表情变得耐人寻味。
薛承富欲哭无泪,双肩颤抖如癫痫发作,他往东边望过去,并不见他的女婿、铜元郡郡守闻风鹤的身影。
无人来救他。
这个时候,他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
“这,几位公子这是作甚,公子若不想对小女负责,那便罢了,鄙人不强人所难。”
无趣。
楚明玥开始往远处湖面张望,事情发展至此,后边的事情,倒是无趣了,就像是被话本子里写烂的戏码。
原是已经知晓了身份,那么后续,这家女儿究竟能不能圆一个皇妃梦,她毫无兴致。
她移开视线看向宣珩允,正好与那双深湛的桃花眸对上,她轻启朱唇,道一声“告辞”,引着丹秋往西边去。
宣珩允下意识就追了上去。
楚明玥回身,诧异问道:“陛下有事?”
宣珩允一怔,无事,他没有跟着她再与她同行的理由,掩在玄色袖袍下的冷白指骨紧握,他淡淡一笑:“皇姐路上小心。”
楚明玥欠身行一福礼,转身离去。
宣珩允注视着一袭红衣走远,收回视线的同时敛尽一张温润神情。
这边,薛承富站起拉着他女儿欲走,被张辞水横臂拦下。
“你们?”薛承富有些愤怒,又不敢发作。
宣珩允冷眼看他,“朕喜欢听聪明人讲话。”
薛承富脸上大骇,脸色刹那变得灰白,他“扑通”一声跪地,额头不住磕在长出青苔的地面。
“求皇上饶薛家这回吧。”他一声接着一声哭喊,他的女儿掩袖低泣。
宣珩允没耐心听他哭唱,向张辞水递去眼神,张辞水呵斥一声:“给我憋着!”
斩风刃“飒”一声出鞘,薛承富吓得一个哆嗦,立时住声。
宣珩允漫不经心沉声道:“大理寺少卿奉皇命协理族商规范营商,待到铜元郡,薛家做好诸商表率。”
薛承富连连应声。
宣珩允不再看他,转身往东回,张辞水和沈从言跟上。
他似是有很急迫的事要做,步履生风,袍角翻飞,而他的右掌心,紧紧握着被攥成一团的信笺。
第42章 42、42
傍晚, 乌云似翻涌着推向岸边的潮汐,从山峦连绵的北边过来,顷刻间淹没霞红万里。
苍鹿山的行宫里, 一排排垂柳被风吹着齐齐往南倾斜, 纤韧的柳条被打着旋的风卷起,在空中拉成一条条青绿色横线。
殿内, 半夏和丹秋怀里抱着东西来来回回走动, 丝毫没有注意到外边的风云变幻。
而春儿和甜儿两个丫头则兴致不太高, 甚至有些拘谨得跟在半夏和丹秋后边,不时帮忙打下手。
今日楚明玥从铜元郡赶回来,就吩咐半夏她们收拾东西, 要回洛京。
半夏和丹秋自然是欢喜的,她二人挽起袖子露出的小手臂上, 肉眼可见零零散散分布着小红疹。
江左什么都好, 就是雨水多,空气湿润,太湿润了,又加上行宫建在山上, 水汽更重。
住过来没多久, 在洛京长大的二人身上就开始长红疹, 楚明玥自然也不例外。
洛京的空气是干的,风也是干的,到了春夏交替日,半夏每日起得早, 都要端着个铜金水盆, 给院落里洒水增添湿气。
刚住过来的第一个月, 几人还是欣喜的, 深吸一口山上裹挟着青草香的湿润空气,甭提有多舒服。
可到底是北方长大的,这刚几个月,几人身子上小红疹时不时就冒出来。
这时候,半夏二人是恨不能立时就长出一双翅膀飞回侯府去。
数十口钉着铜金铆钉的紫皮楠木箱在正殿中央的空地上摆着,半夏和丹秋一趟趟把收拾妥当的东西放进去。
“你二人今日是怎么了?”丹秋心细,老早就察觉甜儿和春儿不对劲,“干起活心不在焉的。”
甜儿一只手揪起身上那件青绿色短褂的衣角,低下头支支吾吾,“郡主和两位姐姐何时走,以后还来行宫吗?”
春儿接着低声喃语,“姐姐们这就走了,行宫里往后就不热闹了,我们,会想姐姐的。”
半夏拍了拍手掌上沾的薄尘,眼尾含笑瞧着二人一哂,“我说什么事,让你俩跟失了半魂似的,郡主早前就说过,回洛京,要带你们一起走。”
甜儿眸子一亮,“真的?”
丹秋笑一声,“自然是真的,郡主向来厚待下人,郡主说了,行宫里不足十六岁的全部跟着回洛京,剩下的人每半年在行宫轮值。”
半夏接着道:“当然,你们中许多人自幼长在江左,许是到了洛京会不适应,喜欢住在江左的,自行留下,替郡主守着行宫,双倍月例。”
两个小丫头一听,方才的愁容瞬展。
“我们不要双倍月例,我们跟郡主回去。”
半夏突然一跺脚,急声道:“哎呀,我说呢,我把郡主交待这事儿给忘了,你们快去通知大家伙,愿意走得收拾自个儿的东西了。”
两个丫头点着头跑起来带风,比着她们刚来时,就连性子都活泼许多。
“诶,这外头的天怎得黑了。”丹秋站在殿门口仰头看,“怕是又要下雨,就盼这雨明天能停,让咱们顺利启程。”
风声似哨,呼一声响。
层层簇簇的乌云在天空疾速流过。
远处峦峰墨绿,被天空压下的水汽笼罩着,朦朦胧胧。
寝殿里,未点烛火,光线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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