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养花手札+番外(7)
作者:桃不言
他想阻止,但却如同被人束缚住了手脚,一动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转眼一月之期已到,众人都扮好了相规规矩矩地坐在芙蓉园里,前头正咿咿呀呀地唱着,下一曲就轮到他们了。
没有一人笑闹,前头坐着的,都是他们只在话本里听说过的娘娘公主,甚至听说还有今日得空前来的皇子们,在这些人面前,他们别说抬头看一眼,如今还未上前,便已经紧张地不能呼吸,腿肚子都是软的。
师傅见他们一个个眼皮都不敢掀一下,喝道:“都像什么样子!不管前头坐着的是谁,上了台,一个个就给我把精神打起来!”
宁镜自小便是男旦,今日他扮的便是贵妃,师傅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他拉了起来:“小镜子,你向来最沉得住,练功也是最好的,记住,一会上台了,甭管别人,你就唱好你自个儿的戏!”
日暮西沉,晚霞如火,将一切都染上一层艳色。前头的声调缓缓落下,一曲终了。
宁镜眼睁睁地看小宁镜冲师傅一笑,眼波流转间,便一扫刚才的瑟缩之气,浓重的油彩也掩不住那双丹凤眼里的光芒,硬生生将那华丽的戏服都比下去几分:“那我去了,师傅。”
不行!
不要去!
不要去啊!
宁镜想要拉住他,但手脚挣动不得,拼命张大了嘴,却是一丝声音都无法发出,任他目眦欲裂,却也只能看着小镜子扶正衣冠,掀开帘幕,朝着他的命运走去。
每一步,似乎带着锋利的刀刃,踏在了他的身上,带着剜肉削骨的疼痛,一步一血印,一步一业火,将他吞噬殆尽。
“公子?公子?”
宁镜猛地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熟悉的青纱帐,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公子是梦魇住了吗?”
宁镜下意识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方舟掌着一盏灯站在榻边,正俯身看着他,暖黄的烛火带来一丝难得的温暖,将他沉沦在梦中的魂魄拉了回来。宁镜盯着他的脸好久,这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胸腔中的憋闷慢慢散开。
方舟担忧地看着他:“公子可有哪里不舒服,我让王景去找许大夫。”
宁镜这时缓过神来,摇了摇头,问道:“无事,刚才可能是梦魇住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方舟答道:“酉时三刻了。”
宁镜支撑着从榻上坐了起来,外头天色已经昏暗下来,竟已是黄昏将尽,这一觉,竟睡了这么久。
方舟见他面色苍白,额上满是冷汗,连忙将灯盏放到一边,递了一张干净的帕子过来。
宁镜擦了脸,披衣起身,面上仍是掩不住地疲态,说道:“我没有胃口,你和王景自去吃吧。”
方舟将帕子放回架上,却没出去,说道:“公子,刚才秦娘子传了话来,三日后,会有公子想见之人相见。”
宁镜刚端起茶盏的手瞬间便怔住了,他猛地回头:“今日是三月几?”
方舟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笑着说道:“三月初八,公子。”
宁镜的惊喜之情无法掩藏,前世十七岁入东宫,三年里为保身份,他没见过师妹一面,只能偶尔从宣离那里拿到书信聊以安慰,想来这些书信,必定也是假的。这么算来,他竟已经有八年未见他那师傅了。
一朝重生归来,他最想见的便是他们,四月十五,是他在入桓王府前最后一次见师妹。
但这一次,他一天都不想等!
“公子。”
一面干净的湿帕子递到眼前,宁镜这才恍然查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他接过方舟递过来的帕子,一时心绪难平,只将脸埋在温热的帕中许久。
“公子,他们都会好好的。”方舟轻声安慰道。
宁镜平复许久,才将帕子拿下,眼神清亮如洗,一扫刚才的疲态,满心的欢喜和期待最后只凝成一个字:“好。”
三日之期很快到来,宁镜坐在屋中,看着镜中自己,他挑了件最为普通的衣衫,也只用最简单的青色缎带束了发,连玉簪都没有用上一根,他不想让阿梦看到他身上一点点污秽的痕迹。
方舟走进来,对他笑道:“公子,马车已经备好,可以出发了。”
前世死前他被囚禁数月,不见天日,早已不知人间烟火是何种模样,随着马车进入长街,各式各样的叫卖声,吆喝声迫不急待地钻进耳中,风将帘幕撩动,糕点的香甜气息顺着缝隙飘了进来,宁镜忍不住伸手将窗口的帘子撩起一角,正看到一笼糕点出炉,蒸笼拿起的一瞬间,热气滚滚而出,莹白的糕点捏成五瓣桃花,上头还描着红色的花瓣,点着金黄的花蕊,香气扑鼻而来,围着的人便叽叽喳喳地开始叫嚷。
宁镜望着这热闹,想到即将要见的人,冷寂的心竟是有一刻柔软起来,仿佛已经看到围着糕点的人群中有正在付钱的师傅,拿着糕点的师妹,还有已经馋得忍不住吃起来的师兄弟们。
将来一日,他们也会过上这样简单而宁静的日子,无论在哪里,无论有没有他。
这时突然马车一顿,停了下来,前头有喧闹之声渐渐近来,嘈杂之中,竟还有兴奋的喊叫声。
他不能出马车,方舟便出去看了看,进来脸上竟也有些兴奋之色:“公子,是萧国公家的三公子。”
宁镜微微皱了眉,人人都说萧家是得了将星庇佑,才能一门三将,个个战功卓越,是大渊的脊梁,但是这萧三公子却是个例外,被养在永安城养成了个纨绔,这才几天,一天一出新戏,比芙蓉园里的戏曲还热闹。
方舟继续说道:“还是之前的事儿,宋公子被萧三公子绑在马后跑了三条巷子,回家便一病不起,嘉兴候不服,便告了御状,说在在大殿上哭晕了,圣上为了安抚旧臣,下旨也把萧三公子绑了在马后跑,还要在人来人往的长街,叫了太子监查。”
萧国公是自孝文帝时起的势,当今圣上虽说倚重,但功高盖主,忌惮更甚有之,否则也不会国公才四十八便着急着将他召回永安,虽说是封了正一品国公,却也自此卸甲归隐,手无实权,萧家两位将军在外,这个最受宠爱的幺子,便不可能再让他上战场了。
这也不过是帝王制衡萧家兵权的手段罢了。
国公死前,太子还在遗憾,甚至怀疑过,国公一生戎马,在漠北那等严寒之地也苦战三十八年也未听说病痛,如今在这永安城里养着倒是恶疾缠身,这中间怕是有些个龌龊。
“公子,就要来了。”方舟有些兴奋,将窗口的帘子掀了一角,也想看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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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人群朝着两边散开,自动地让出一条道来,人群拥堵,他们的马车无法再靠边,只能停在人群中等着这一阵人潮过去。
八名锦衣卫手中握着长刀,护着中间骑在马上的太子殿下。
马上人一身月白锦袍滚着金边,玉冠绶带,哪怕只是常服穿在身上,却依旧减不去半分清贵优雅之气。
正是太子宣煊。
他一手握着缰绳,驭着马谨防吓到旁人,一手抓着麻绳,牵着身后双手被缚之人。
宁镜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太子宣煊,算是他前世八年里,唯一一个让他心中有愧之人。
马蹄踏在长街的石砖上,却只是如同踱步般地慢慢地走着,那麻绳后缚着一红衣少年,脚上踏着登云靴,虽双手被缚,却是一脸的满不在乎,修眉俊眼,眼神灿烂如阳,一嘴叼着旁边待从递过来的糕点嚼着,一边示意待从给他点水,甩来甩去,连头上的金冠都歪了。
“这哪里是游街啊。”方舟感叹着。
宁镜不动声色地看着,对这个惺惺作态的游街露出一丝嘲讽。
这时,红衣少年正路过马车,一双眼便直直地看了过来,正对上宁镜的眼,少年糕点还塞在嘴里,腮帮子鼓囊囊的,眼神里却透出一丝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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