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养花手札+番外(126)

作者:桃不言


若是其它人告诉她这个消息,她自然是欣喜的,但这件事是从宣离口中吐露出来,对她来说,便不一定是个好消息。

宣离朝着地上那些跪伏的宫人看了一眼,所有人立刻便退了下去,连踩到了地上的破瓷片,也没人敢在此时多出一声。

殿中瞬间便只剩下三人。

宣离淡淡地笑出声:“自从四皇弟去了南疆,母妃一直思念于他,以至于茶不思饭不想,如今消瘦成这样,做儿子的自然也是想替母妃分一下忧。”

奚贵妃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他既然肯让她见赫儿,那必然不会这么简单:“你要我做什么。”

两人的眉眼其实有六七分都是相似的,只是这些年来,宣离一直隐忍退让,暗中蛰伏,人前那一幅温文尔雅的面具戴得久了,便也真成了他的脸。

而奚贵妃和宣赫,则是被富贵和权力养成了骄纵傲慢,目空一切的样子,这也让两人之间只留下了样貌的相似,却完全是不同的气质。

“朕想让母妃,为朕正名。”

他以先帝遗诏登基,名正言顺,只要宣煊和宣赫一死,便能四海归服,坐定天下。可如今他们带兵归来,而这些日子,宣赫又以宣煊的名义四处调兵,虽然所调到的援军并不多,但也让众人对遗诏的真实产生了怀疑,皇后已死,奚贵妃便是最好的证人。

“你休想!”奚贵妃站起身,伸手指着宣离,指甲上的豆蔻鲜艳如血:“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彩蝶那个贱婢竟敢背叛本宫,与你私通换了本宫的五石散,本宫着了你的道,如今你还想利用本宫,绝不可能!”

奚贵妃此时想起皇帝在她面前七窍流血,浑身抽搐的时的样子,依旧背后冷汗直冒,这些日子她早已被这幅画面折磨地许久未能好好安眠,如今他却还想利用她,还能对着她开这个口!

“母妃何必如此激动。”宣离听到提起此事,却毫不动容,甚至笑意都未变:“母妃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吗?”

奚贵妃被他说得一惊,但面上却未露分毫。

她与皇帝之间,若说真情,最开始得宠的那几年,亦是有一些的,但一切都结束在宣离出生那一年,让她看清了帝王的无情。

宣离的出生后,皇帝一脚踢开了刚生产完的她,毫无一丝留恋地离开了长春宫,随后在被皇帝抛弃的那一年里,她清灯古佛,素衣素食,本就稀薄的情意也在寂静的时间中消散殆尽,只剩下筹谋。

而宣赫的出生则带给了她无尽的希望,让她在看不到路的黑暗里迎来了光明。

不错,她希望那个自私又自利的皇帝死,可他不能死在她的手上,更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死在此刻!

奚贵妃眼中利色更深,盯着宣离如同仇人见面:“本宫决不会给你这个弑君夺位的乱臣贼子正名!你得位不正,永远都只是窃取皇权的小人!”

宣离坐在那里巍然不动,他盯着奚贵妃,缓缓伸手捏住了那根指向他的手指:“弑君夺位?母妃,我只是提前走了你给四弟铺的路而已不是吗?”

奚贵妃抽回自己的手,冷冷地看着他,眼中的厌恶如刀锋般刺向宣离,毫不客气:“给本宫滚出去。”

孟月拿着剑的手指握紧,冷声道:“奚贵妃慎言,如今已是新朝,难道还以为现在是在先帝在时吗?”

奚贵妃本就生得美艳无双,此时皱着眉,将眼头压低,纤长的睫毛亦是斜斜飞上眼角,锐利得如同出鞘的长剑,骂道:“狗奴才,本宫面前也有你说话的份!”

宣离抬手,止住了孟月,他看着奚贵妃一脸的怒容,眼中的笑意渐渐淡了去:“母妃一直盼着四皇弟回来,可知道他如今怎么样吗?”

奚贵妃却只是冷哼一声,坐回了椅子,不再说话。

宣离继续说道:“他带着两万兵马回永安,又四处‘求人’调兵,好不容易调到了兵,可这些人却都宁愿效忠于宣煊,他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却与人做了嫁衣,如今他与宣煊目前就在城外,两方虽是结盟,只可惜宣煊并不信任他,他想以他手上这两万兵马来攻永安,母妃觉得有多少胜算?”

永安中光禁卫就有三万,更不用说宣离这些日子还从别处调了兵回来。

奚贵妃仍然是冷眼听着,只是心中却越发紧张,而在听到“求人”两个字时,袖中的手不由地抓紧了。

她的儿子,从来都是天之骄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宣煊虽有萧家,可萧家早已不比以前,漠北兵败如山倒,如今手上也不过三万人而已,就算加上那些调来的杂兵弱将,最多也不过八万之数,而儿臣手上,有十二万兵马,如今征兵也颇有成效,现已征得二十万数,以八万对三十二万,母妃觉得,他们有多少胜算?”

奚贵妃眼底泛起血色,却仍然一言不发。

宣离声音放了轻了下来:“母妃,你是个聪明人,儿臣虽不才,但亦是你的儿子,曾经先帝在时,你还需受张太后的压制,可如今儿臣已身在皇位,张太后已死,你只要顺应天意,便是这大渊唯一的皇太后,无人可与你比肩,从今住后,这宫中除了儿臣,没有人能再挟制你,天下在握,真正的万万人之上。”

奚贵妃的目光动了一下。

宣离看到了,他的声音越发轻而缓,仿佛蛊惑一般地继续说道:“奚家花了数百年才得如今的基业,儿臣也舍不得,只是可惜,儿臣是天子,自然不能落于商贾之流,这偌大的产业,总要有人来打理,不可能交付于外人,儿臣身上也流着奚家的血,自然是不忍心看家业落败,到时候母妃若是愿意,这些自然都是母妃的。”

奚贵妃眼睑垂下,不再看宣离。

“于其冒着全盘皆输的风险,将赌注全都压在一个人身上,为什么不选择稳赢的一方呢?母妃,你完全可以……赢得更多。”

殿中寂静,连曾经永不止息的熏香这些日子也早已停了,满地狼藉之中,奚贵妃看着眼前之人,似乎这时才想起来,面前这个一身龙袍的男子,也是他的儿子。

她曾将他抛在冷宫几十年,曾以为他会在死在冷宫之中,却不想如今坐上这九五至尊之位的会是这个一出生就被她抛弃的孩子。

宣离极为耐心,他等了二十几年才等到今天,等到如今他可以坐在这里,坐在这里看着曾经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母妃在他面前,选择他给的路。

这种掌控感,带给他一种极大的愉悦。

奚贵妃面上的怒意褪了下来,她注视着宣离,缓缓地开口:“本宫还要一样。”

“不可能。”宣离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说什么,直截了当地说:“宣赫不可能活着。”

“他……”奚贵妃浑身一颤,伸手抓住了桌角:“他是你……弟弟。”

宣离并未回答她,只是用一种近乎嘲讽的目光看着奚贵妃,似乎在想她为什么会说出如此愚蠢的一句话来。

奚贵妃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最终只能抿紧了唇,不再说话。

该说的话他已经说完,宣离站起身来,说道:“母妃尽可以考虑一下,明日巳时,儿臣会来着人来请母妃。”

宣离才出长春宫,不久之后,宫人们鱼贯而入,迅速地将殿中打扫干净,换上了新的瓷器和鲜花,被摔碎的如意也被宣离重新赏赐,撕碎的云锦也被换上新帛,珍宝一一归位,烛火一一点燃,照得整个大殿通亮,熏香也重新飘散,依旧是她最爱的香料。

直到一切全都恢复如初,偌大的长春宫似乎重新恢复到了之前的富丽堂皇。

一众宫女上前来,一个小宫女立刻端着花瓣水小心地上前来,跪在了一直未发一言的奚贵妃面前,将手中的盆举高,春花轻声说道:“娘娘,净一净手吧。”

奚贵妃看向自己手指,指上已被红和绿的花汁染得满手脏污,连她一向爱惜的指甲都已不知何时断了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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