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依旧在(重生)(98)

作者:枕月长终


剑长且直,剑刃闪着极为锋利的高光。

明熙没看出什么门道:“怎么了?”

“这些刺客用的剑,都没有烙印,大政的律法规定,即便是百姓家中的柴刀,也必须刻上印迹,以标明来源。”

明熙想了想:“既是刺客,没有烙印也是正常的吧。”

“可他们的长剑,材料都用的硒钢。”

赵姝意一弹剑刃,发出一声脆响,剑光印在她脸上,照出一片阴郁神色。

“硒钢昂贵且稀有,大都用在行兵用具上,比如我爹军营中,用的就是这样材质的刀剑。”

明熙忽然一阵冷意,与赵姝意对视,听见她说。

“你明白吗明熙,这说明今夜行刺我们的,不可能是齐家的人。”

是知州想要他们闭嘴,还是季飞绍背后的朝廷?

一晚上的奔波,明熙累狠了,她摇头道:“别想了,已经很晚了,先回去休息吧。”

等二人回了梅府,安然睡下之后,慕箴也不敢离开。

生怕今夜又跑出去,所以就在梅府屋檐上对付了一夜。

第二日醒来时,明熙被一阵好闻的熏香包裹着。

清冷绵长的香味,让她瞬间清醒了。

她坐起身,见品秋拨弄着香炉,回身见她醒了,说着:“这是老太太方才送来的,说是在姑娘醒前点上。”

明熙嗯了一声:“姨母之前跟我说过,我母亲生前就喜欢闻这味香。”

她洗漱完毕后,跪坐在梳妆台前,明熙睡得是母亲出嫁前的闺房,看得出来二老一直精心打理着。

不仅没有一点儿灰尘,就连处处都充满生活的气息,好像昨日都还有人在这里居住。

明熙翻了下梳妆盒,里面钗环首饰不多,样子也都朴素,她没有动,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又将盒子推了回去。

品秋有些担心她:“姑娘?”

她笑笑:“没事儿。”

重来一遭,她已经收获了很多很多宠爱了。

家人们的,朋友的,还有慕箴的。

她早就已经不是前世只会在被窝里哭着想念母亲的孩子了。

明熙随意收拾了下,问道:“姨母家那边都起了吗?”

“起了,他们说昨夜姑娘忙了大半夜,就没叫你吃早膳了,赵姑娘一早就出门了。”

明熙动作一顿:“去哪了?”

品秋摇头:“没有说,不过我看面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听她这么说,明熙有些惴惴,她赶忙出门。

听闻赵姝意一早就去了酒馆,明熙便径直赶去。

赵姝意将人约到了厢房内,首当其冲问道:“陈儒昨夜险些被人杀了。”

“跟你有关系吗?”

坐在对面的季飞绍笑意淡淡:“赵姑娘真是说笑了,在下来郴州是奉陛下之命有要事要办,自不会做多余之事。”

赵姝意没说话,只是掏出昨夜刺客们的长剑放在二人中间。

“陈儒被害时,刺客用的也是这样的长剑。”她抬头,眼神冷冷,“能如此大规模锻造硒钢作武器的,除了我爹的越琥营,便只有大人手下的队伍了。”

赵姝意望着他逼问道:“看在我们在汴京时常喝酒切磋的份上,你告诉我,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季飞绍沉默了一会儿,颇为无奈地笑了。

“我手下的人真是没有脑子,怎么赵姑娘也敢下手啊。”

他好像又变成了在京城会与她一同谈心喝酒的,熟悉的同僚。

季飞绍拿起那柄长剑,在剑刃处弹了下,啧了一声:“内行人就是麻烦。”

赵姝意见他默认,咬牙切齿道:“为什么这么做?!”

“当时是官家的意思啊。”季飞绍混不吝地坐着,一手持剑一手撑着自己的脸,“既然你们查了齐家又去看了陈儒,应当知道此番我来郴州的目的了?”

“大政财政吃紧,区区商户却都过得比天子还要逍遥,若是安分守己也罢,却还要贪心地去挣那些不该挣的,陛下如何能容忍。”

“那为什么还要杀陈儒?为什么要杀我们?!”

季飞绍忽然爽朗地笑了两声,摆摆手:“抱歉啊小姝,真是我疏忽了,我只是下令追杀所有探视陈儒的人,没想到他们这么蠢,认不出将军府的姑娘。”

他明明在笑着,说出的话却寒凉无比:“至于陈儒,他可能必须得死吧。”

“毕竟你知道,陛下缺钱,若是郴州的官员们连根拔了,新官选拔,走马上任,接手适应,这些都是劳民伤财的,只要不是什么大错,陛下是不会轻易更替官员的,更何况牵扯到的是整个郴州的上层。”

“此次只要能顺利将齐家人拉下水,将盐行收回朝廷,官员们被震慑一番,这就最顺利不过的结局。”

季飞绍亲昵地喊着她的乳名,就好像他们仍在汴京的酒馆里说着明日要去哪个练武场比划两下,看看她的赵家枪有没有退步。

但不是,赵姝意遍体生寒,陈儒的生死,在这个人眼中好似还没有手中的长剑来的重要。

她想起自己刚跟着父兄入军营时,她大哥赵伯祁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虽然我们在战场杀敌无数,但永远要对生命保有一颗慈悲之心。”

她又想到明熙这些年总是在她耳旁的喋喋不休。

“她说的是对的。”赵姝意怔愣喃喃,“你根本就是个恶鬼。”

即便被称为恶鬼,季飞绍也依旧是面带春风的浅笑。

“谁说的?你那个妹妹,叶明熙?”他一字一顿,好像在口中拒绝这个名字。

脑海中回想起一个稚嫩的身影,勾起了他还算愉悦的记忆。

他起身道:“看在咱两的交情劝你一句,陈儒的事不要管了,等过两日回京再请你喝酒。”

说罢带着剑离开。

他说的那样潇洒,好像陈儒的死不过是再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明明郴州那样闷热,坐在窗边沐浴着日光的赵姝意,却仍旧感觉寒冷。

从心底升起的,无法压抑的寒冷。

贪官污吏只需被敲打,而陈儒那样的正义之士却因得知的真相而必须要死。

他们赵家所忠诚的,她用这条命去奉献守卫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位帝王?

明熙赶到时,问清了厢房便快速跑上楼,将木质地板踩得砰砰响。

直到撞到什么人被扶了一把,明熙仓促抬头:“谢谢……”

她愣住了。

季飞绍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眼神中带着些戏谑。

明熙猛地垂头,往一旁让去,但许久没有动作。

她强装镇定抬头,季飞绍正歪头打量她,见状笑道:“久别重逢,不打个招呼吗?”

鬼跟你久别重逢,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见了才好。

明熙心中暗骂,面上却面无表情俯身行礼:“见过季大人。”

“原来还记得我啊,”季飞绍笑得凤眼眯起来,“见你方才不说话,以为你忘了呢。”

“小女不敢妄自攀附大人。”

季飞绍垂眸望了一眼她低顺的眉眼,莫名觉得有些不对。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眼前的姑娘眉眼明丽,模样娇俏,她不该是这样沉恹恹的神色,这让他无端觉得烦躁。

她该是肆意,娇衿,像方才自己远远就听到的上楼声那般,充满活力的。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渔阳秀丽的行宫别院,眼前人对自己说的那番惊人言语。

“如今还在做我的春-梦吗?”

明熙猛地抬起脸,面上是无法掩饰的愤怒和惊诧。

她立刻左右看了眼,发觉没有人听到他这番疯言,这才眉眼紧皱地叱骂:“你疯了?!”

明熙再也装不下去,出言嘲讽道:“还让我尽快忘了那些,自己倒是记得清楚,我看这些年念念不忘的,是大人您吧?”

“哦不对,大人怎么会念念不忘,大人还要忙着与我那表姐打好关系,好依附她背后的将军府和梅府不是吗?”

季飞绍被她逗笑了,很奇怪的,好像自从知道了这人看透了自己,就连伪装都懒得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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