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依旧在(重生)(59)
作者:枕月长终
总归如今的二人又重逢,较之以前还要更加紧密地待在自己身边,这样就够了。
见他完全没印象,明熙当年的那股烦闷之情又涌了上来,她揪住慕箴束发的发带,拽了拽,将他发冠都扯歪了些:“我九岁那年,被书院中的同窗欺负,关在书阁之中,你还记得吗?”
听她说起这茬,慕箴顿了顿,问了句:“哪一回?”
明熙:……
也不怪他这么问,实在是之前在应天书院,人人都喜欢欺负她。
光是将她锁在书馆中不让她回家,便有许多次,是慕箴及时赶来,将她带回去。
明熙一想到这些,知道慕箴从小就对自己这么好,她却因为那点小事与他疏远了那样久,又觉得自己太不应该。
于是她声音越说越小:“就是最后那次,中秋花灯的时候,所有人都去街上玩了,姐姐也以为我出去看灯了,待到很晚的那次。”
经她这么一说,慕箴便想起来了。
见他反应过来,明熙好奇地问他:“当时大家都以为我在街上,你怎么会回书院找我?”
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上辈子直到慕箴死后,她还是没有想明白。
许是想到了应天书院中的那群混账,慕箴眉心微皱,却仍旧耐心地回答她:“那日赵姝意请假,你姐姐也留在府中准备,书院中你没有关系亲近的朋友,我想只有你自己的话,宁愿回府看书也不会一个人上街去玩的。”
慕箴走的很慢很慢,几乎让明熙感受不到一点颠簸的不适,她就那样舒适地趴在少年挺直的脊背上,听他温润的声音娓娓诉说。
“我其实也拿不准,但这样的事发生了几次,我想中秋佳节书院也不会有人值班,若是你真的被锁住了,岂不是要被关到第二日。”
他声音淡淡,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却忘了当年自己有多忧心这个小姑娘,寻人的脚步都带着踉跄。
“我想,就来看一眼,就算我猜错了,也不过是多跑一趟。”
明熙眼睑低垂,很久都没有说话。
慕箴也没有催她,将人送到了门口,品秋远远看见了,往这边跑来。
她这才低下头,在他耳边极快又小声地说:“那天,你叫了我的乳名。”
“我不喜欢,所以跟你生气。”
还没等慕箴说什么,明熙就被品秋抱走,带上了马车,回了叶府。
晚上的时候,明熙躺在被窝里,问坐在身边看佛书的祖母:“祖母,您还记得我的乳名吗?”
“记得呀,”祖母低头看她,“你不是不喜欢,不让我们叫吗?”
她望着面容慈祥的祖母,身子往她那边蹭了蹭,摸到她的衣角:“其实,我也没有不喜欢。”
毕竟是母亲生前,亲自为她起的小名。
但是幼时她不喜欢家人那样叫她,闹了几次后,也就没人再喊了。
隔了那么久,明熙也已经忘了,究竟为什么不喜欢,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这孩子。”祖母见她说着话就睡着了,将寝被往上拉了拉,一下一下地拍着被子哄她。
“嘭——”
透过小小的窗户,烟花炸开的光亮晃醒了地上睡着的小人。
明熙睁开眼,唇瓣干渴地发白,她眨眨迷蒙的眼睛,起身去推书阁的门。
纹丝不动。
她收回手,面无表情地又坐回了原地,书阁高处小小的窗户下,她抱膝坐在角落,失神地望着一朵又一朵绽开的烟花。
明熙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日是中秋,怪不得赵姝意和姐姐下午都没来书院。
黑暗笼罩,已经快到了宵禁的时候了,不会再有人来救她了。她将自己蜷成一团,冷意让她的身子有些发抖。
想起书院中那群人三天两头在自己耳边嘲讽的话。
你姐姐又不是你亲姐姐。
没爹又没娘的东西。
什么都不会,你呆在书院里干嘛?
明熙望着那扇紧锁的门,轻轻皱眉。
还是不要有人来了,她有些泄气地想,不如就这样死掉算了。
若是有人来把自己救回去,姐姐和嬷嬷又要抱着她哭个不停,用那副感觉她可怜的要命的声调哭嚎,喊着自己的乳名。
被这样对待,就好像自己是个一碰就碎的陶瓷,活不过明天一样的卑微。
明熙眼睛里的眼泪微闪,又被她很快擦去,动作又快又狠,将眼角擦得通红。
但话又说回来,还有谁会来救她呢,姐姐姝意都不在。
她动作顿了顿,想到了慕箴。
那个每一次自己被欺负都在场,都站在自己身前的慕箴。
那个被所有夫子同窗喜欢,即便是欺负自己的纨绔,见了他也会迅速离去的慕箴。
见证了自己所有狼狈辛酸模样的人,明熙将脸埋进腿中,瘦弱的肩膀微抖,她终于抽噎着小声地哭了出来。
她还是希望他不要来。
最后一朵焰火绽放的时候,整个夜空都被照亮,透过那小小的窗户,就连坐在书阁中的明熙都能感到那股光亮。
光亮越来越强。
明熙后知后觉地抬起瞌泪水斑驳的脸,刺眼的光让她闭上了眼睛。
“明熙、”
慕箴张皇失措的声音,和他跌跌撞撞跑来的脚步声,让明熙低眉垂眼,彻底晕死了过去。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她看见慕箴害怕地将自己抱在怀里,向来精致整洁的慕箴满头是汗,望向她的神情是触目惊心的害怕。
“毛毛!”
慕箴颤着声音喊她。
明熙晕过去的时候,眼角掉了一颗眼泪。
她果然,还是最讨厌这个人了。
明熙这样想到。
第40章 义卖
明熙早产, 体弱多病,大夫说活不了几岁。
梅昔苒痛不欲生,寻求名医古方, 最终还信了民间风俗,说给孩子起个贱名好养活。
明熙的名字是一早被定下的,梅昔苒抱着尚在襁褓里的她长跪祠堂,祈求祖宗保佑她的孩子长寿。
伤心之际,自娘家带来的猫儿蹭着她的腿撒娇,梅昔苒泪眼滂沱地看了看它, 给明熙起了个乳名。
毛奴。
她不希望明熙大富大贵, 只希望能像这只猫儿一般, 健康顺遂,平安快乐。
许是这个名真的起了作用, 后来明熙顺利地长大, 梅昔苒只当是乳名的功劳, 总是抱着她, 毛毛、毛毛地唤她。
后来明熙长大了,明事理后, 她不喜欢家人这样喊她。
不好听是一回事,主要这个名字代表的, 是她的脆弱和渺小。
每次听到这个名字, 就好像在一遍一遍地提醒她, 自己有多微弱, 像春天的蒲草一般,一折就断。
时隔很多年后的如今, 明熙才知道,自己年幼时讨厌的, 不是这个昵称,也不是喊昵称的慕箴,她讨厌的,是那个岁月之中无能为力的自己。
后来再见面,慕箴也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也不知是忘记了,不在意,还是明白了之后刻意避开她不喜欢的这个话题。
明熙每日家和书院两点一线,中午也总是跟着慕箴一起在课室吃饭,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连时间都变得特别的快。
这天早上,祖母从被窝里将明熙的脚挪到自己腿上,对着日光仔细看了,见伤疤彻底退了,一点儿痕迹没留下来,这才放下心来。
她挖了滋补的玫瑰油,又抹了一遍,明熙迷迷糊糊醒来,见祖母将她双脚抱在怀里。
暖烘烘的。
她坐起身,散着头发一头扎进祖母怀里:“祖母,我想吃红油抄手。”
吩咐了孔嬷嬷下去准备。祖母将她捞起:“你伤也好了,今日便早些起来,自个儿去书院吧。”
知晓今日品秋不会送她,明熙利落地起来,自己收拾了一番,吃了碗鲜香的抄手,开开心心地去书院了。
今日来学堂,明熙终于再见到了刘鸢。
“你这几天在忙什么呢,”明熙有些不高兴地抱怨着,“好几日不见你来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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