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依旧在(重生)(41)

作者:枕月长终


如今早已不是休不休息的问题了,这是在跟慕箴赌气在呢。

闻冬劝不动,也没办法,叹了口气又将汤面端了出去。

等又记录了三四份配方,等着明日实际试验下,她才停了笔站了起来。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窗外已有淡淡的亮光。

浑身酸疼,站起的瞬间眼前一片眩晕,她稳了稳,只觉脑中一片混沌的疼。

她长叹了一口气,扑到被窝里,将自己裹紧,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感觉没过一会儿,便听得闻冬惊惶的声音:“姑娘烧起来了……”

“郎中呢?老太太那边回话了吗……”

她也不知是睡着还是没睡着,整个人晕乎乎的,能听个囫囵话,意识却又不太清醒。

口中被灌了一碗汤药,她迷迷糊糊咂嘴尝了尝,分辨出几味治风寒的药。

有人替她擦着汗,叹了口气:“书院那边通知了吗?”

“朱先生说让姑娘好好休息,等中秋之后再跟着学生一道回去。”

祖母拍了拍睡得不安稳的明熙:“听到了吧,好孩子,睡吧。”

叶明熙眼睫颤了颤,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时间便长了,等她再次睁开眼,已经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满身都被汗打湿,黏糊糊得难受,她张口想喊闻冬,嗓子却哑的出不了声音。

她勉强撑起身,咳了两声。

闻冬像是听见了,从门外进来:“姑娘醒了?”

她赶忙上前,倒了杯温茶,不冷不热,温度刚好解渴。

明熙抱着她的手,喝的有些急。

“姑娘慢些,”闻冬拍着她的背,怕她呛着,“饿不饿,炉上热着青菜肉丝粥,炖得可香了。”

睡了一整日,又生着病,明熙饿得头冒金星,连忙点头。

闻冬端了一大碗来,一勺勺地喂给她。

已经是亥时,这粥搁灶上小火温煮了整整一天,鲜甜顺滑,她吃了个干净。

闻冬一边喂她,一边同她说着话。

得知朱聆让她节后再去上课,明熙明显愣了愣。

闻冬看她煞白的小脸,这段时日好不容易养的脸蛋又瘦了下去,有些心疼:“这下姑娘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

“慕公子听说你生病,送了许多补药来呢。”

闻冬叹气:“明明公子跟姑娘都是心疼对方,怎么就不好好说话,非要吵架呢。”

一碗粥下去,总算有了些精神。

在渔阳养得太好,让她忘了,自己身体是这般差劲。

不过就是熬了几回夜,便能烧的厉害。

慕箴恐怕也是知道这个原因,才与自己争执。

叶明熙又躺回了被窝里,嗓子仍旧说不出话,只能怔怔地望着床顶出神。

眼下证明了慕箴是对的,前些日子的冷战突然就变成了笑话。

她突然鼻子有些发酸,许是在病中,让她有些多愁善感。

她突然好想慕箴。

好想好想,想立刻就见到他。

但明熙也明白,不说自己尚在病中,如今又不是在汴京,近到翻个墙头就能到对方家里,叶府与慕府在渔阳的祖宅隔得老远。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眠,心想着要快些好,一好了就去找他。

不知过了多久,明熙突然闻到一股清淡的香。

泛着冷汽的,木质香味。

她睁开眼,感到阵阵微风,她有些发愣,转头看见窗户敞了一条缝。

闻冬一向细心,自己还病着,一定不会忘了关窗。

夏夜的微风十分轻柔,还带着温柔的热意,吹在她脸上,却还是激得她咳了两声。

然后她就看见一只苍白细长的手出现在屋中,动作极轻地关上了窗。

来人动作轻又快,至少她是没瞧见人是怎么进来的。

男人站在屋中,穿着一身深色的衣袍,好像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宽大的腰封勒出劲瘦的身影,顺滑的马尾发丝坠在腰后,那人转过身,金属面具在夜色中闪过一抹细光。

殷寻。

她张口想喊他,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走进自己,半跪于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

将瓷瓶倒入床榻边的茶杯中,是亮晶晶的,粘稠的蜂蜜状。

他拿木勺搅了搅,挖起一勺递到明熙嘴边,开口刚要解释:“这是……”

明熙恍若未闻,径直张口吃了。

殷寻的动作顿住,明熙咬着勺子,面露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他怔了怔,还是皱眉说道:“病糊涂了?往后生了病保护好自己,别喂什么东西都吃。”

可是他是殷寻呀。

明熙雾蒙蒙的眼睛有些呆愣,又有些委屈,殷寻怎么会害自己呢?

说不了话,她只能摇了摇头。

也不知他有没有明白明熙的意思,只是继续解释道:“公子猜到你咽喉不适,这清陈露最是滋润。”

她吞了几口,觉得十分甜腻,糊在嗓子里,咽也咽不下去的感觉,但确实感觉好了很多。

明熙张嘴啊了两声,见能出声了,眼睛亮了亮:“谢谢。”

殷寻没反应,仍是跪在床前,伸手像要试试她额间的温度,见她头发散乱着,又克制地收回了手。

他沉默了会,开口:“我家公子命我来向姑娘道歉,前几日是他太冲动。”

虽然有厚重的面具覆盖着,明熙仍然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他惦念姑娘的身体,却也不该同姑娘吵架,他让我向你保证,往后一定以姑娘的意愿为第一。”

见明熙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他语气有些奇怪:“姑娘还在怪我家公子吗?”

明熙摇了摇头,她只是觉得羞愧。

她有很多话要跟慕箴说,但是要亲口对他说,她不想要殷寻在中间传话。

于是她说:“哪有什么怪不怪,我明白的,这个世界上,他是为数不多愿意真心待我的人。”

许是生病让她脑子迷糊,竟是顺口说出这样的话,明熙顿了顿,才反应过来。

她见殷寻愣在原地,有些困恼地皱皱眉头:“不许同他说!”

面对殷寻,反倒比面对慕箴时来得随性,带着认识许久一般的熟稔:“往后我跟你说了什么话,你都不许跟你家公子说。反正,反正你家公子都听我的,所以你也要听我的。”

殷寻并没有因为她奇怪的态度多想,只是轻点头:“好,不与他说。”

等到她把清陈露吃干净了,殷寻这才离去。

直到黑影彻底消失不见,品秋才从屋檐上探出头来,皱着眉不高兴道:“你怎么就这么信任慕家哥儿啊,下次他胆敢再送侍从来夜闯咱们姑娘的闺房,我可不管是谁手下,一律都打出去了。”

闻冬捧着木盒,里头满是珍稀的药材,闻言翻了个白眼:“姑娘若是不愿意,再小声我也能听到的,你也一直在房上能看到,他就是进去说了会话,不会出事的,小古板。”

品秋被她气得小脸涨红,翻了个跟头便不见了。

喉咙间的干哑得到了缓解,再睡便觉得好多了。

昏沉沉的头脑清明了许多。

若说前世最愧疚的,莫过于慕箴,那么于她而言最信任的人,除了姐姐,便是殷寻了。

前世他奉慕箴之命进京寻她,那时天子病重,季飞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二人撕破了脸,院墙深深,她被囚在深宅大院之中,每一日都过得辛苦。

在闻冬都不曾察觉的日日夜夜里,殷寻就像蛰伏于阴暗处的影子,总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冒出来。

春日给明熙折一支最漂亮的海棠,秋冬送她最甜的南角巷的板栗。

是他在明熙支撑不下去的沉沉深夜,温和宽慰她,叫她别放弃。

他会救自己离开,离开汴京的朝堂政乱,离开季飞绍令人窒息的控制,去繁盛的渔阳,风景如画的玉安,将来天下山河湖海,她都可以一一看遍。

后来他虽然食言了,殷寻和慕箴都死在了季飞绍的手下,但他其实不知道的是,春夏秋冬,天下景色,都通过那无数个寂寥的深夜,通过偷偷送给她的美食玩具,映在了她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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